安静的书房里,袁德瑞和顾熄分坐在茶桌两侧,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动作,就这么无声地对峙和试探着。
佣人上前为顾熄斟满了茶,顾熄接过茶水,轻轻嗅了嗅便知道这并非什么名贵的茶叶所泡,显然这已经表明了袁家的态度。
顾熄笑了笑,淡声开口道:“袁老爷子,去年我在一场酒会上认识了袁小公子,当初恕我眼拙,竟不知袁小公子也是一个顾念亲情、思女心切的人。”
袁德瑞纵横商界大半辈子,一度黑白两道通吃,还从未受过这般的指桑骂槐,还是一个不知所谓的小辈,一时间面色凝重,几乎就要翻脸。
但到底是见过大市面的,想到这场谈判的最终目的,他还是选择了忍下这口恶气,准备来日再报此仇。
“顾总,有话就直说吧!你们想带走我袁家的孩子,请问你们凭什么?”
袁德瑞双手摩挲着拐杖上雕刻的狮头,以一副睥睨众生的姿态斜睨着面前这个年轻人。
如果是几年前,顾熄或许会被这股气势压倒,但是现在,顾熄早已经看出了这个老人明明已经风烛残年,却仍不死其野心的可怜。
顾熄的父亲顾万麟早逝,为了继承并稳住家业,他先是清理了董事会一批狼子野心的老家伙,又把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顾止送上了一条与商业毫无关系的路,这才坐稳了顾氏的第一把交椅。
这其间的腥风血雨,一点也不比袁德瑞所经历得少,因此他在这个老家伙面前,根本没有什么好露怯的。
“袁老先生,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不需要走那些虚情假意的流程。”
顾熄特意强调了称呼里的“老”字,甚至是带着一丝戏谑,毕竟再凶悍的狮子,年纪大了也注定要被年轻的狮王驱逐或蚕食。
“诚然,这个孩子是袁家的血脉,但据我所知,这个孩子现在姓兰。”
顾熄又咳了一口面前那杯充满廉价味道的茶,淡然地说:“袁老先生,您可别说您在意血脉传承,据我所知,您年轻的时候可不止有一个私生女,但她们都没能入袁家的门,现在您又何必惺惺作态呢?”
闻言,袁德瑞神色微变,布满沟壑的脸上露出了些许惊异和愤怒之意,但那些复杂的情绪最后都被层层叠叠的皱纹隐藏了起来。
“没想到顾总这么关心我袁某人的家事,倒真让我这把老骨头倍感荣幸。”袁德瑞从假牙缝隙里哼出了这一句,握着狮头拐杖的手指也微微泛着白。
“恕我直言,这个孩子如果回到袁家,对袁家来说唯一的作用就是当作联姻的工具。但是您别忘了,这个孩子不仅留着袁家的血,她也是姚子潇的孩子。姚子潇的事在网络上沸沸扬扬,相信您已经知道她是因为红斑狼疮去世的,这种病具有遗传性,也就是说这个孩子将来也有可能会得红斑狼疮,这就意味着您投入在她身上的钱或许收不到任何回报,毕竟没有谁会愿意娶这样一个带着定时炸弹的人。”
顾熄一边说一边注意着袁德瑞的反应,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当他看到袁德瑞唇角的胡须微微颤动,就知道自己说到了重点,于是更加气定神闲,他双腿交叠,换了一个更加自得的姿势。
“不过,既然我的弟弟喜欢这个孩子,我这个做哥哥的不介意满足他的心愿。当然,这个孩子毕竟留着袁家的血,我不会做让人骨肉分离的事,作为诚意,我会让袁家和顾氏共同开发内地市场的新能源项目,这也是袁小公子在内地这么久一直都没能推进的项目。同时,顾氏可以作为引荐方,为袁家打开内地市场,我们共同发财。”
顾熄放下被他把玩许久的茶杯,缓慢而坚定地问出了最后一句,“袁老先生,您看我的诚意够还是不够?”
空气再次陷入安静,袁德瑞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这时才真正有了廉颇老矣的感觉。
在香港,他袁德瑞是只手遮天的尊者,可是迈出了那方天地,来到更广阔的世界,就会发现这世间最不缺少的就是人才。
顾熄只是一个未到不惑之年的毛头小子,今晚说的每一句话却都精准地踩在了袁德瑞和整个袁家的命门上。算计人心、分析形势到这种程度,袁德瑞不得不佩服现在的年轻人。
袁德瑞杀伐征战一生,早已经不会为了什么骨肉亲情而触动,当初袁齐说自己在内地有一个孩子,并且被兰展鹏导演抚养,他知道袁齐存的是多分一份遗产的心思,但他却从中看到更深远的利益,于是便从善如流,顺着袁齐的意思亲自来内地接人。
而他闹了这么大一通,只是为了惊动顾家,这是在他调查过兰展鹏和顾止的关系之后进行的一步险棋——只有依靠顾家这方土生土长的强劲势力,袁家才能在内地这块广阔的市场有所作为。
事实也的确如袁德瑞所想,顾熄果然来了,并且主动提出了合作,这比几番拉锯之后由袁德瑞亲自说出口要好得多。但事情太顺利了,却让这个狡猾的老狐狸心中莫名生出了一丝不安。
“为了一个孩子,顾总倒是肯下血本。你就没有什么要求吗?”袁德瑞也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