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付完最后一件事,花止期长舒一口气,模样似是随时都会睡去。
宁春庭心有不忍,刚要开口,牢外却忽然生变。
笼罩于整个春昼门上空的结界猛然碎裂。二人向外望去,只见陈铺天际数百年的金色结界逐渐消弭,化作星星点点坠落。
一道庞大的阴影逐渐掩盖半边天空,修仙之人耳目聪颖,宁春庭在看清其貌后瞳孔骤缩。
——那是千千万万的魔组成的鸦云,正缓缓向春昼门袭来。
“怎么会?!”
春昼门的结界千百年不破,怎么可能几息间就化作虚无!
魔族速度快到甚至没人收到传信弟子的通报。
花止期灵力尽失,现下虽连普通人都不如,却能根据宁春庭的反应猜到一二。
他自嘲地一笑,缓缓合上眼,“师兄,要走只能趁现在了。”
“……那你呢?不如让我借此机会带你走,待伤养好再平冤……”
“我得留在这里。”
花止期声音虽弱,语调却不容拒绝,“星火在找我,我得等着他。”
“……更何况,此事因我而起,能与春昼门走完最后一遭,大抵是天道的垂怜罢。”
宁春庭沉默片刻,释怀地笑了,“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固执。”
“师兄。”
“罢了,止期……你多保重。”
宁春庭看向花止期最后一眼,手中捏诀,身形转瞬便消失在了狱中。
对于花止期而言,此刻是不可多得的宁静。
没有侍卫的冷言冷语,没有刑罚的痛苦,石牢的一隅中只有自己。
牢外早已闹得不可开交,没人会在意隐匿于黑暗的自己。恐怕连魔族都要寻很久才能寻到此处吧。
只愿星火独自前来不要被魔族伤到才好,他才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求道之路还长,不能折在这里。
若不是重伤至此,他完全可以出去寻人,将一切安顿好后,再与魔拼杀至最后一刻。
可惜事已至此,种种想法不过空谈。
花止期正有心无力地想时,一道瘦弱的身影随光投入牢中。
“师尊……师尊!”
属于少年人清亮的声音在牢中回荡,看来是他等来了人。
“星火,师伯可有为难你?可伤到了哪里?”
叶星火脸上多了几道擦伤,身上沾满尘土,看不出其中好坏。
花止期下意识抬手,想拂去他身上的灰,手却只能无力地垂着。视线中的少年面上悲怆,花止期这才意识到,自己一定比叶星火更加狼狈。
叶星火此前挨了一掌,又杀了一路的魔族,终于见到心心念念的人,对方确是如此惨烈的模样。
围绕周身的血腥味浓重,地上甚至有一条花止期为寻他拖出的血痕。
一时间,无数委屈与怨憎上涌,他不敢去碰师尊,生怕惹得伤势加重,令局面更加无法挽回。
“师尊……您疼不疼,我给您吹吹……或者您累了,那我就给您唱歌,然后,然后等您睡醒了,我们再一起出去……”
叶星火不愿让花止期伤心,眼看泪马上要溢出,立刻抓起衣袖去抹。
烟尘迷了眼,令泪水更加不受控制,他就哽咽地道歉,说:“对不起师尊,我不想哭的,就是眼睛有些痒,进了烟尘,您别伤心……”
花止期哪能不懂叶星火所想,他虚虚抚过叶星火的发顶,想着一个两个怎么都排队来道歉,竟生出几分好笑。
“师尊没事,就是累了,坐下来歇一歇,你别急。”
叶星火骤然抬头,想说我看见了,看见您想来接我,我也知道您的灵骨被剃去,经脉俱损。
可是当他对上花止期含笑的眼时,忽然愣了神。
世人皆言:寒仙君不食人间烟火,若是能博其冁然,都能视为一辈子的荣耀。
叶星火伴花止期身侧数年,从未见过师尊真正开心的笑过,然而窥得一二,竟是在这样的环境下。
所有想与之倾诉的话都被抛在了脑后,重新浮现出来的只有无尽的酸楚。
凭什么是师尊遭受这一切?
他也是被歹人所害,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牢狱拥有独立的结界,想侵入这里并非易事。但或许是构造与春昼门的整体结界类似,不消时,外面传来猛烈的震感,石头与尘屑纷纷落下,想必这里也撑不了多久了。
“师尊,方才我听人说要舍弃这里,您和我一起走吧!我带您逃走,我们去世外隐居,让别人再也找不到我们!”
叶星火终于下定决心,眼神坚定,手上万分小心地攥住花止期的衣角。
强烈的震感令花止期听不真切声音,他看着叶星火的神情,轻声问:“星火,你相信师尊吗?”
“信的!您永远是我的师尊!”
叶星火猛地点头,“我想一辈子陪在您身边!”
地面在颤动,花止期被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