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出来吧，”张天齐敲了敲门，“人都走远了，别躲里面了。”
门很快就被人打开，从里面探出来一颗阉了吧啦的脑袋，有气无力的耸拉着肩膀，眼睛跟红眼病一样，鼻尖也是红彤彤的，见张天齐端端正正站在门外，他还偏了偏头，不让他看。
看着就特来气。
张天齐狠狠拍了下他的背，气恼道：“就这点出息！”
洛越被他这一掌扇得，真的差点嗝屁。
那点沉浸在过往悲催世界里的哀愁恼恨，也随着这一掌驱散了。
他红着眼，顿时羞恼的回瞪过去：“张哥，你怎么连同情心都没有？没看我伤心着呢。”
“你伤心个屁，自己惹的人，还要我跟你收拾屁股，你好意思，上次的烂摊子我还没跟你计较。”
洛越见他又提翻起之前的账，一时理亏，没敢接着吱声，只是过了会儿，才小声嘀咕道：“我又没叫你收拾。”
“你说什么？”声儿太小，张天齐没听见，但一看他那心虚的脸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没什么。”洛越上前搭上张天齐的肩，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我夸你呢，史上最伟大的经济人。”
张天齐斜着眸撇了他一眼，嫌弃似的甩开他的手，算是放过他了。
洛越摸了摸鼻子，张天齐总有办法叫他矫情不起来。
刚才在包间里时，他心里真是又慌乱又怨恨，脑子里一直不断回档的，都是过去那几年笑话一样的人生。
那段黑暗又羞辱的过往，是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忆起的过去。
他不想见杨劲，不是不敢，也不是因为还爱着，或者还恨着，而是过去的重重所有，他都不愿再提起，只愿它永久的尘封，再不复起。
他或许连自己都不知道，他其实一直都在逃避，看似对过往已毫无阴霾，没心没肺的过着，却总是在第一时间规避所有一切可能伤害到他的东西。
不管是感情，还是其他。
而张天齐，这个总是让人觉得冷血精明、市侩又唠叨的经纪人，却早就洞晓了他的不堪，在他无法言喻之时，挡在了他前面。
洛越心里有些感动，张天齐是他在走投无路时，第一个真心帮了他的人。
所以，他往后就不在张天齐背后和人一起骂他了。
两人走出酒店，张天齐一路都有些心不在焉，抬眸看了他好几眼。
“哎，那杨总是怎么回事？”
直到走到车库，上了车，大概还是觉得有些不甘心，扯住已经闭上眼，打算回去的路上补一觉的洛越，问出了想了一路终于忍不住的话。
“谁知道怎么回事？”洛越闭着眼，没好气道：“大概有钱人都有病吧。”
“你别逃避问题啊，”张天齐一把扯掉洛越脸上的眼罩，一针见血道："你以为我看不出来，那杨总和你铁定有点猫腻，他可不是个善了的主，今天没逮到你，不表示他往后不来找你。"
“以他的手段，找一个你那不是分分钟的事。”
烦不烦，刚夸完他呢，这瞬间就被打脸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洛越重重的翻了个身，脸朝车外嘟囔道：“我困了，明天还有戏呢，有什么不能以后聊。”
“......！”张天齐。
车子驶入酒店外的主道上，道路旁商场的灯光映射在玻璃上，落下一片斑驳凌乱的光影。
张天齐关了车内的灯，低声嘀咕了句。
“臭小子，真惯得你。”
音响里播放着以甜嗓著称的港台女星的成名曲，轻柔摇曳，低柔舒缓。
洛越在黑暗的车内，慢慢闭上了眼。
意识沉到底的时候，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无助的夜晚。
他一个人流落在街头上，因为没有钱，晚上只能蜷缩在地铁站的厕所间里，闻着腥臊的臭味，将就一个又一个夜晚。
他没有再回别墅拿回自己的东西，因为他怕碰到杨劲，谎言破灭，游戏结束，他不知道还能以什么脸色来面对一个一直玩弄着他的人。
恨，他更恨自己。
爱，他没脸说这个字，更怕惹来对方的嘲笑。
他最后能做的，就是离开，保留最后这点自尊，不撕破脸面，也给自己留点体面。
那时的他没有证件，身无分文，出去找工作的时候，连洗碗工他都做不了，后来只能去工地给人搬砖，领着一日一清的工资，补了身份证，才差点没露宿街头。
拿到身份证的那天，他躲在没人的地方放声痛哭。
他痛恨自己窝囊，痛恨自己有眼无珠，把这么个东西放在心上，彻底毁了自己这一辈子。
可在脆弱无助的时候，他又卑微的期待着，杨劲会不会只是嘴硬，发现他不见了，会心急的来找他。
如果他来找他，他就只发发脾气，然后问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想他的。
或者答案满意，他也就不计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