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本望坠入了深沉的梦里。
天色晦暝, 浮云惨淡,神社里的枯树被急骤划过的厉风刮下了碎渣。
“这就是所谓的宿命么?”
在冷清、破败的神社中央,另外一个栗本望站在正殿跟前, 他似是在参拜, 又似什么也没做。
他待在这个神社许久了。
出于某种原因, 他被困在神社之中日渐烦躁。他不肯向神明的塑像稍稍弯腰, 总是忍不住想要破坏点什么东西。
“哦?有客人来了,我看看——是不请自来的禁客啊。”
阴暗面的栗本望转身, 面朝站在鸟居之下的本体发出嘲讽。
“你没有看到门口那个禁止入内的牌子么?”
“你知道雏见泽的事情,对吧?”充耳不闻的栗本望继续向前迈步, “我在死屋之鼠那里, 你一次也没有出来, 你到底在谋划着什么?难道那本莫名其妙的书也是在你预料之内吗?”
“诶~我有什么义务需要告诉你?我想要的, 我知道的, 我渴求的——都是你的死亡啊!”他的态度是倨慢不恭的, 他也有说这种话的底气。
在收服那只乌鸦咒灵后,乌鸦窥探过雏见泽居民的梦境,把极为重要的信息告诉了他。
他从乌鸦那里拼凑出来了雏见泽灭亡的始末, 这些消息将会成为对他有利的手牌。
“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冲着我来, 不要把无辜的人牵扯到我们的恩怨之中。”栗本望停下脚步,跟对方保持着一米的距离。
阴暗面的栗本望展开手臂, 叹咏着人性本恶的长篇大论:
“人性是卑劣的。”
“在不幸的事情落到自己身上时,免不了会心生嫉妒、怨恨, 为什么别人可以得到幸福呢?为什么他们可以比我幸运呢?”
“接着又会责怪起人生、命运之类虚无缥缈的东西,自怨自艾,为什么偏偏是我要承受这样的痛苦?为什么没有人爱着我?”
“得不到救赎的人,将永远在抑郁寡欢的深渊里沉沦。不再追求公平, 不再期待未来,只有将整个世界拖入地狱,才能愉悦到我啊。”
“想要得到解脱?呵,哪怕是神明,也做不到吧。除了死亡,一切皆为虚妄。”
为什么呢?
为什么我可以理解他的话?
为什么我要对他心生愧疚?
栗本望长长的睫毛抖着,对方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在研磨他的脑内神经,那种酸涩的痛感仿佛要从眼眶中涌出了。
他的手指顺着耳垂,抚上耳钉尖锐的棱角,轻轻摩挲着尖端:“打耳洞的时候,很痛吧?可是戴上了耳钉,我又很开心。”
“我知道,你就是我。”
“我是个既好又坏的人,我会接受全部的自己,我会爱着全部的自己。你犯下的罪恶,将由我来解决。”
“对不起,朋友是我的宝物,我不能让你再伤害他们了。我必须要斩除你,我,只能是我。”
现在的我正在成长。我不要被无济于事的幸福论说服,我也不需要不能感同身受的人安慰的话,我只是,想要与过去的自己和解。
“哈哈哈……”阴暗面的栗本望大声讥笑着,眼角笑出了眼泪,“事到如今,你还在说什么呢?”
“如果你真的想要解决,就去雏见泽的古手神社,那里将会是一切的终点,我等着你自取灭亡。”
梦中的世界开始一点点地崩塌,景色变成模糊的色块,栗本望的眼前出现了刺眼的白光,五条的脸占据了他大半个视野:“叫了你半天,怎么睡得这么死?”
“悟……别晃了,我的脑袋要被你摇掉了。”栗本望揉着眼睛,从旅店的床上醒过来。
他们还是在那一家旅店住下了,也知道了这一片被叫做兴宫町,雏见泽的大部分居民都要来到这里通勤上班。
“明天就是绵流祭了,我们今天还要去做些调查,快点起来吧。”夏油杰扣上制服的纽扣,说道。
雏见泽的居民都会参加绵流祭。
临近每一年之中最重要的绵流祭,居民们的情绪也都变得躁动、高亢。
雏见泽的居民们维系着古老的习俗,他们团结排外,和睦相处,信奉着御社神大人,有时会表现出极端的一面。
雏见泽以园崎家、公由家、古手家三家为代表的“御三家”,他们保持着不可动摇的威严,是雏见泽的管理层,也被认为是“守护者”。
其实居民对御三家盲目的服从也非天然,通过这几天的观察,栗本望他们发现了御三家在暗中操纵民意。
在这三家之中,园崎家势头最盛。他们在古时的地位并不高,凭着经济扩张占据了雏见泽的话语权,在政界和商界都有了不可小觑的势力,甚至能够培养家族的私兵。
公由家的家族世代担任雏见泽的村长,在村委会中具有影响力。而古手家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