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上有咯吱咯吱的声音。
这座房子的年代很久远了, 木头发旧,沾着一些不明显的深色污渍。
他害怕木头上的纹理。盯着看久了,他总觉得那些莫名其妙的图案里会冒出一只鬼。
抓挠木头的声音又在响了。
是老鼠, 还是虫子?
它们小小的, 总是很会把自己藏进看不到的缝隙里。
时间不早了, 房间里的闷热让他没有睡意, 栗本望掀开身上的薄毯。他穿了普通的白色背心和黑色短裤,露出细小的手臂和腿, 是乡下小孩的纳凉打扮。
他看到旁边的床褥是空的,妹妹应该是跑出去玩了。她昨晚像是受了什么刺激, 只要在这个房间里就会发出尖细刺耳的哭声, 直到哭哑了嗓子。
他哄着妹妹, 妹妹在他身边小声地啜泣, 到了三四点钟才算睡去。
现在该去吃饭了。
他的脚踩在榻榻米上, 两只手扒着门板, 向一侧吃力地推。门板的上方有碰撞的闷响,像是外面有东西在不断敲着一处。
等门被推开到容纳一个人通过的距离,栗本望松开了手, 手心里勒出了竖道的红痕, 他跨过门槛。
哦。门口的上面吊着一个红裙子的女人。
散碎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栗本望避开她晃荡的双脚。那双脚苍白发青, 没有血色,脚指甲上染着星星点点的团状灰黑。
脚趾受过重击后会流出淤血, 附着在指甲之下的淤血很难消退的。
“你是谁?”七岁的栗本望站在门口,奶声奶气地问道。
红裙子的女人没有回应,可能是因为被麻绳拴住了脖子,她才说不出话的。
他下楼去了。
祖父和祖母在佛坛前做祷告, 稳坐如两尊沉默的雕像。
高大的父亲坐在桌子前,拿起一个瓶子往白米饭上洒调料,雪白的米粒上沾满了灰色的粉。
那个调料是孜然还是黑椒粉呢?
他没有尝过那种灰色的粉,闻起来有股燃烧后的糊味。
“妹妹呢?”
父亲把米饭大口地塞进嘴里,他的牙齿咬得太用力了,嘴角溢出了血。
没有人告诉他。
他踮起脚,桌子上放着两盘菜。
一盘露出内脏的鱼,一盘剔过骨的猩红肉块。
绿头苍蝇嗡嗡打转,让他没有了吃饭的胃口。
栗本望噔噔噔跑到玄关处。
大门是半开的,外面的世界一片望不到头的灰色,阴暗的天空飘下洋洋洒洒的灰烬。
“我要出门了。”
屋内没有动静。
他坐在玄关处穿上自己的凉鞋,他注意到鞋柜里没有妹妹那双粉红色的小皮鞋。
妹妹肯定是出去了。他这样想着。
他还是第一次来到雏见泽。
雏见泽的气味不是很好闻,他不敢大口呼吸,这种天气好像是被叫做“雾霾”之类的。
不过,他有一个地方要去,所以不能回头。
乡间坑坑洼洼的小径不太好走,走一段路,就会有硬质的白石裸出来,专门绊住他的脚。
为什么不能把这些白色的石头埋得深一些呢?真是令人懊恼。
他跳过一块石头,路越来越窄,他跳上了歪斜的田埂继续走。
田地里没有种着庄稼,也没剩下水稻的残根,如一口口黑黢黢的沼泽,滚着肮脏的气泡。
栗本望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子丢进泥沼里,看着石子一点点沉没,直至完全消失。
啊,真是奇怪,总感觉它什么都能吞得下。小的石头,大的石头,沼泽的胃口可比所有人都好得很,它从不挑嘴。
栗本望羡慕不挑食的沼泽,如果是沼泽先生在他家里住的话,桌子上的饭菜他肯定也能吃下去了。
跨过田埂,远处有一条暗色的河渠,他要往河川的尽头走去。
血腥的河水向前推动着水漾波澜,以及上下浮动的婴儿。
婴儿都是脸朝下的姿势,他们蜷缩着身体,偶尔翻个身,能清晰地看到婴儿的脸上没有五官。
河川旁的一棵老枯树上,乌鸦紧紧盯着血河里的婴儿。
栗本望同它打招呼:“乌鸦先生,您是要去送子吗?”
虽然童话里的送子鸟讲的是白鹳先生,不过要是白鹳先生忙不过来的话,肯定会请其他鸟儿帮忙的。
“哇——哇——”乌鸦扯着粗劣的嗓子叫起来。
他听不懂乌鸦先生的话。
不过他还迷迷糊糊记得一件事情。
在雏见泽的乡下四处逛时,他好像在这河川里见到过一块亮晶晶的碎片。他把碎片捞起来,用牙齿轻轻咬了一口,然后,碎片就莫名消失了。
他一直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