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 90 章

    好在后头的几篇策论都出得中规中矩。

    或是问近年刚出的农税,或是问某罪应当如何量刑。

    凡论政题,只要是没闹出过大动静的,一律都以夸赞为主,查缺补漏为辅。

    凡问策题,则是三分赞颂前人功绩,三分阐述自己的建议,三分引经据典为自己提供理论依据,最后还得留下些许笔墨,委婉地夸一夸当今治下的锦绣盛世。

    这一套对于穆空青来说,已经是用得非常熟练了。

    会试第三场第一天,天色彻底暗下来之前,穆空青完成了他第二篇策论的初稿。

    外头的风雪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不仅没有停歇,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趋势,院中也时不时便有差役前来铲走积雪。

    穆空青粗略一算,若是这么下着,一夜过去,号房外的积雪怕是得有半尺厚了。

    穆空青将答卷笔墨等统统用油布裹上放入考篮,再将考篮垫高。

    无论晴天下雨,穆空青都会在睡前将答卷这般收拾起来,为的便是以防万一。

    如今不时便有雪花随风飘入号房内,穆空青更是慎之又慎。

    第二日天还未亮,穆空青便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吵醒。

    穆空青睁眼后下意识地朝号房外看了一眼。

    外头一片银白。

    雪小了些,却还是没有停下的趋势。

    随后穆空青便注意到了那咳嗽声的来源。

    正是他隔壁那间号房。

    说实话,对于隔壁那位只着了六件单衣,瞧着身子骨也挺单薄的年轻举子能撑到现在,穆空青觉得他已经很是幸运了。

    就是穆空青这又是皮子又是羊汤的,也经常在醒来后觉得浑身冰冷,也不知隔壁那位仁兄是怎么熬过来的。

    穆空青看看天色。

    不知是染了风寒的学子太多,不少人半夜都睡不好的缘故,还是此时确实已到了众人平日里起床的时间,穆空青已经零星听到了不少人洗漱的动静。

    睡是睡不着了。

    穆空青翻身坐了起来,穿上了外衣。

    外头还夹着雪珠子的冷风一吹,穆空青生生打了个激灵。

    就是有再多的困意,这会儿也该清醒了。

    穆空青盘算了一下自己的蜡烛和木炭,用陶罐取了满满一罐水。

    一半稍热些之后用来洗漱,剩下一半再添些汤块肉干进去,随它自行炖煮。

    辛辣的羊汤翻滚的同时,穆空青点起了蜡烛,半点不浪费地趁着这个时候,将第二篇策论誊抄完毕。

    策论誊完,穆空青盛出了一碗滚烫的羊汤,敲了敲号房的薄砖墙。

    很快,那边便传来了动静。

    “可是在下吵着……咳咳,吵着兄台了?实在、咳,实在抱歉。”

    那头的声音不大,连话都说不顺畅了。

    穆空青听见他回应,便问了句:“兄台可是已经起了?”

    对面道:“是起了,我会小声些的。”

    穆空青闻言,便端着羊汤出了号房。

    “我今日的汤煮得多了些,在炭火熄了之前怕是喝不完,便请兄台帮个忙。”

    这碗汤穆空青煮得很淡。

    穆空青本就不是嗜辣的人,他的汤块中辣味并不算重。

    再加上半陶罐的水,穆空青拢共只放了两块汤块进去,就更是几乎喝不出什么辣味来。

    羊肉性热,对于风热性感冒的病患来说,食用了反倒会加重病情。

    但对于风寒性感冒来说,适当喝些羊汤保暖,在眼下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那考生见穆空青直接端着汤就过来了,登时便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他瞧着像是想拒绝,但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穆空青说是请他帮个忙,但他清楚,人家怕是看他病了,这才特意给他匀出的一碗汤。

    年轻举子生性内向腼腆,最不擅拒绝旁人,一时间竟急得说不出话来。

    穆空青见他的碗筷就放在一边,索性直接将汤给他倒了进去。

    不等那年轻举子开口,穆空青便道:“多谢兄台了。”

    说完,穆空青直接转身回了自己的号房。

    过了好半晌,穆空青才听隔壁又敲了敲墙,传来一句:“多谢。”

    穆空青将冻上的墨添水磨开,不禁失笑。

    先前他不过是随手帮人开了两次火折子,那举子便心心念念地给他送热水,可见其心性纯善。

    这样的人折在风寒上,未免也太冤了。

    见那考生在用过羊汤之后,虽然不说好转,但也没有病情加重的迹象,穆空青索性在早晚煮汤时都给他捎带上半碗。

    这里头到底是掺着辣的,穆空青也怕人喝多了反而喝出事,反倒害了人家。

    大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