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惨不忍睹。
像在地狱里滚了几圈, 上刀山下油锅，十大酷刑样样齐全。
地上原本铺着青灰色的瓷砖, 现在已经全部粉碎, 说是碎成渣都还不够贴切，简直碎成了沙粒，一脚踩进去鞋面陷入一半, 体感恍如到了沙滩。
连坚硬的瓷砖都如此惨绝人寰，墙壁就更不用说了, 白漆剥落得一丝不剩，连底下的水泥都被削了几层，灰白的尘屑堆在墙角，连绵起伏好似一片山峦。
还有本来就易碎的镜子和玻璃制品，统统原地化为齑粉, 曾经挂着试衣镜的位置空空荡荡, 只有地上落了一层反光的灰尘……
展无心站在门前一脸懵逼, 简直觉得自己这屋子刚在破壁料理机里转了一圈, 原材料整着进去零着出来, 别管原先是什么形状材质，现在都变成了统一规格——全部都是渣子。
不过即使这样惨烈, 也已经十分侥幸，如果当时叶非玄没有带他一起破窗而出, 恐怕不止一间公寓, 整栋楼都要跟着报销。
而之所以变成这样, 完全是因为他亲了叶非玄。
两人一前一后站在门边, 展无心面对着叶非玄的背影进行深刻的自我反省，他倒是想给自己灌输一些伟光正的思想，脑子却好像中了病毒——
你和神说话，是信仰。
神和你说话，呵呵，脑子坏掉了吧。
同理。
死神可以亲你，但你不能乱亲死神，尤其不能压倒强吻。
否则不止会坏掉脑子，还会坏掉房子……
沉默中，叶非玄忽然开口：“抱歉，我不知道该用什么魔法恢复这里。”
不同材质的粉末层层叠叠混在一起，要把它们恢复原状，简直比灰姑娘挑豆子还要困难。
“哦，是吗？”展无心有点心不在焉，“那就算了。”
“那我们……今晚住哪？”叶非玄自顾自地尴尬了许久，终于转过身来面对展无心，却还是垂着视线，一副做了错事不知道如何弥补的表情。
他觉得自己不止自私而且贪心，实在太恶劣了。
本来只希望能够交个朋友，真有了朋友却还不知足，总想成为“唯一的朋友”，发现无法达成期望就开始不讲原则，居然想通过亲吻的方式确定自己是最特别的。
一时冲动犯了错误。
再想弥补就太困难了。
他对人类世界的了解虽然流于学术、流于表面，但也知道在优美含蓄的东方文化中，亲吻嘴唇这样的行为绝对不能用社交礼仪这种借口搪塞过去。
从展无心的反应来看，他一定误会了什么，说不定以为自己到了发情期，在直白求欢，所以才会把自己压在床上。
所以展无心对他存在有类似发情期的感觉吗？
怎么可能……
“住酒店吧。”展无心的声音打断叶非玄的胡思乱想，自从这场意外插曲之后，两人的视线还是第一次对上。
叶非玄眼底闪过一丝惊慌，紧张地咬了咬下唇。
展无心眉头微皱，觉得叶非玄再这么可爱就犯规了吧？
这是什么表情？
让他觉得自己像个猎人，不小心吓跑了森林里的小鹿。
为了防止继续胡思乱想，展无心紧接着玩笑道：“不过先说好，你可别把人家酒店炸了。”说完又觉得自己脑残，叶非玄性格容易钻牛角尖，自责劲儿到现在还没过去，再这样说不是雪上加霜么？
于是他继续挣扎，“你别误会，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之前那个只是意外。”
“意外？”
终于谈到了正经话题，叶非玄像在逃避什么似的，急于通过这个话题让自己变得正常起来，有些刻意地解释道：“那并不是意外，我跟你说过，解除封印之后会有一些弊端，我已经答应了阎君不会重新封印，也有幸借到了凤族的诞生石，但还是需要一些时间适应，如果在适应期内发生类似刚刚那样的肢体接触，我还是很有可能失控，我其实知道风险，但还是……”
顿了片刻，他又补上一句，“我不该亲你。”
展无心张了张嘴，又悻悻闭上，只淡淡的“哦”了一声。
叶非玄总觉得哪里不对，生怕被误解似的，再次解释：“那很危险。”
“嗯，知道了，危险。”
“我没骗你。”
“我说你骗我了吗？”
“没有……”
叶非玄觉得自己已经解释得很明白了，但展无心的反应还是让他觉得不安。
似乎哪里不对。
他很想再多解释几句，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一时觉得心里好像塞了一只气球，各种复杂的情绪涨成薄薄的一层，仿佛很满，内里却空荡荡的一片。
他有些心急。
急切地想确定一些什么，或者否定一些什么，却找不到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