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面

    他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对待工作更是,自接任以来,从没出过任何差池,还有王秘书,王秘书在公司任职十几年,一向以细心著称,经手的标书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怎么会犯最低级的错误放错身份证复印件?苏沐很不想承认,但他不得不承认,是钟叙乔在算计他。

    “对不起,对不起,我……”钟叙乔自己说不下去了,我什么?不是我做的?可事实摆在那里,确实是他做的,但他要怎么向苏沐解释,他只是想让这份标废掉,反正后面再开一次,还是有把握再中标的,他只是想以这份废掉的标要挟苏沐,让他不要离开钟氏集团,永远留在钟氏,可是解释在苏沐失魂落魄面前,显得是那么的苍白,那么的无力。

    他更不敢说的出的是,他让人给所有向苏沐投过橄榄枝的公司发出了警告讯号,示意所有公司不准录用苏沐,苏沐只能留在钟氏集团,只能留在他身边。

    “我是不是,很失败?我什么都没有了……”苏沐不再看钟叙乔,眼神空洞,他低喃,发泄着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痛苦,唯一的亲人失踪多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些年他不是没找过,钟叙乔也四处托人帮他一起寻找,但都没能寻到;爱的人不爱自己,甚至是厌恶,唯一能让他挺地腰杆的,只剩他在事业上的成就,哪怕公司的部分员工再讨厌、再不服他,在谈到工作能力上,都不得不竖起大拇指。

    可这一切,都毁了。

    明明已经很努力活着,很努力想要让自己发光了,为什么总有人要将光遮住?

    钟叙乔心头像是堵了一团绵花,又是像被一张无形的网裹着心脏,丝丝作痛,他在早晨接到那通得知苏沐在背着他四处投简历的电话后,整个大脑被嫉妒占领,只想着怎么留下苏沐,不让他离开他的视线范围之外,但视频的事,真的是发生在他的意料之外。

    苏沐病了,昏昏沉沉,时而发热,时而冒冷汗,钟叙乔抱着他,连夜送往医院,医生为他做了全身检查,也没查出个所以然,钟叙乔只得抱着他赶回W市。

    钟叙乔带着苏沐回到了钟宅,集团微博连夜发表声明,苏沐先生只是按总裁指示合理更换文件,并无偷换资料,对于偷拍视频、传播谣言之人,将会发送律师函,追究法律责任。

    此举并不能让广大网友买帐,纷纷在钟氏集团官微下面留言,指责总裁徇私舞弊,包庇纵容,更有甚者开始留言抵制钟氏旗下酒店,秘书向钟叙乔汇报时,他神情冷峻,说,随他们去。

    苏沐醒来时,发现自己在钟家自己原来住的那间房间,窗户按着他的喜好,开了一小半,风吹进来,搅动着窗帘,令苏沐清醒不少,拖着沉重的身体起床,打开邮件,毫无意外,原本向自己抛橄榄枝的几家知名企业,纷纷发来邮件,用着惋惜的措辞,说着残忍的拒绝:苏先生,非常抱歉,由于某些客观原因,之前与您商议的岗位已取消。

    看,成年人的世界,就算崩塌了,也维持着最基本的体面。

    可钟叙乔,为什么总要把事情办得这么不体面呢?

    苏沐已经通过方渐清的电话,知道了事情的所有真相,包括那个拍视频发出去的人,那个小女生,工牌上写着刘丽娜三个字的小女生,苏沐仔细回想,那女孩看上去似乎有些眼熟,但现在那女孩消失了。

    泄露公司底价的人还没找出来,王秘书急得头发秃了半顶,小心翼翼地问钟叙乔,是不是审核文件的时候被人看见过,又或者是遗失过电脑或U盘,钟叙乔单手扶额,心力交瘁,“没有,都没有,我只在公司看过文件,还有在家审核,但当时苏沐不在,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等等,家里不止我一个人,还有……周子铭,那天,周子铭说胃痛,他下楼烧开水,找药,离开十来分钟,但是周子铭,真的是他吗?

    “算了没事了,继续找,找到姓刘女孩,问出幕后指使。”钟叙乔一直在想那小女孩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见过,就在刚刚,刘虹笑从总裁办门口经过时,钟叙乔突然想起那小女孩为什么面熟了,侧面与刘虹笑太过神似,只不过眼下并没证据证明什么。

    苏沐被一直跟着自己的实习生电话叫醒,实习生在电话里急得直哭,反倒是苏沐倒过去安慰她,告诉她自己没事,小实习生哭得打嗝:“苏、苏经理,我肯定是相信你的,我一直相信你,钟总也是信你的,他、他刚在公司开会,跟几个说要解雇你的员老吵了一通,听说还把电脑砸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他?为了我跟那几个老顽固吵架?他不是一向最尊敬他们吗?苏沐挂掉电话,走了会儿神,自嘲的笑了笑,明明罪魁祸首就是他,为什么还因为他的一丁点儿补救的举动而感动?大概是太多年没人对自己好过吧,别人稍微给一丁点儿烛光,自己就觉得温暖。

    苏沐发着烧,头一阵一阵痛,他一封一封的删除邮件,他天生喜欢逃避,逃避一切对于他来说不好的事情,删完最后一封,目光扫过卧室桌上的那瓶已经开始凋谢的玫瑰花,但是他的心此时被所有负面情绪占满,并未过多施舍玫瑰目光。

    风吹动花瓣,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