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墨淮快步穿过树林，突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他立刻闪身到一棵树后，顿住脚步，手指停在腰间的匕首上。
“墨将军。”
声音伴着风声传来，墨淮看见前面的小房子里有个人提着灯火走出来，冲着他的方向道：“是我。”
墨淮走出来，一步一步走过去，眉间却透露出毫不掩饰的警惕。直到走到那人面前，他还是环顾四周，道：“张大人找我有什么事？”
张怀玉微微一笑，道：“墨将军，进来说话。”
房子很小，张怀玉填满了一杯茶，慢声道：“难得墨将军能来，张某很是惊喜。”
墨淮是武将，向来讨厌这些话里有话的人，眼底划过一丝嫌恶，道：“张大人有话直说。”
张怀玉低头抿了口茶，随后抬眸看向墨淮，道：“摄政王明日便出京了。”
墨淮微微蹙眉，“那又怎样？”
“墨将军劝陛下讲宗昀送走费了不少口舌吧。”张怀玉感慨道，“毕竟咱们的陛下心慈手软，又与宗昀自小相识，断断狠不下心的。”
墨淮越发觉得他话里有话，眉头蹙得更深，“张大人，背后议论天子可是大罪，你身为陛下贴身的暗卫首领，你这是想做什么？”
“墨将军紧张什么。”张怀玉笑了笑，“我当然是忠于陛下的，只是担忧陛下而已。”
“摄政王离京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今后宗家再想牵制陛下也难了，张大人还在担心什么？”
“摄政王离京是离京，但终有一天会回来。”张怀玉定定地看着他，目光中的冷漠掺杂着一丝决绝，“一旦他回来，他还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陛下必定还会受他牵制。”
墨淮握着茶杯的手下意识收紧，他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只差听着面前这个人亲口说出来。
“所以，不能让他回来。”
预感成真了。
墨淮只感觉寒意顺着脊梁向上爬，他把茶杯狠狠一磕，怒道：“这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事情，让不让他回来都是陛下要做的决定。”
张怀玉挑挑嘴角，那笑容看起来更像是嘲讽。
“陛下？陛下能下旨送他走就已经是极致了。”他微挑眼眉，“墨将军还不知道吧，陛下今天怔愣了一天，晚膳也不吃，还是宗昀进去了，才肯动筷子。”
“那也不能——”
“为何不能？”张怀玉沉声道，“他们宗家都是豺狼虎豹，而宗昀更是最恶的一匹！别看他现在对陛下好，可保不准哪一日他们就会像陷害先太子一样害死陛下！”
最后一句话仿佛一道雷劈在墨淮头上，他怔愣片刻，难以置信地看向张怀玉，道：“你在说什么？”
“陛下一直让我查着多年前的事情，一开始我只查出了一点眉目，但经历洪灾一事，宗家有人露了马脚，我顺着查才知道，当年先太子的病宗家是动了手脚的！”
墨淮脑袋一嗡，张怀玉继续道：“宗昀也姓宗，还是先太子的伴读，深得太子信任，自然是下手最容易的那个！”
墨淮还是不敢相信，虽然他一直在劝郁桓拔除宗家的势力，但这都是因为宗家的不臣之心和庞大的权势，这是纯粹从君臣指尖微妙关系的角度出发，并无任何私人恩怨。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对宗昀那么好，”墨淮喃喃道，“宗昀怎么可能去动手……”
“有什么不可能。”张怀玉冷笑道，”先太子天生并不体弱，为何长大后那么多参汤补药吃着，身子却越来越差？”
他在墨淮无措的目光中一字一顿道：“那些年是谁陪在先太子身边的，不用我多说吧。”
墨淮攥紧了拳。
“宗昀此人，极其心狠手辣。”张怀玉总结道，“先太子与你一同长大，如何对你便如何对他，然而你是怎么做的，他又是怎样做的？”
墨淮沉默不语。
“陛下心软且不懂得养虎为患，宗昀现在对他好，难保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墨将军。”张怀玉加重语气，“你好好想想吧。”
墨淮用力闭上眼睛。
先太子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当年墨淮家中没落，走投无路的亲戚把墨淮送到了王府，希望他们能收留墨淮。
那天正巧张家亲眷进宫拜见皇后娘娘，便顺手把墨淮带了过去，墨淮没进过宫，个子小腿又短，没走几步就和带着他的人走散了，宫中的建筑四四方方，每一个都好似长的一样，墨淮转了半天，不知怎么回事便转到了太子殿前。
那时太子正在屋子里，远远看见快急哭了的墨淮，放下笔走出来，站到他身边温声问：“你怎么了？”
墨淮第一次看到这么精致漂亮的小孩，眼睛都直了，半晌才有些羞涩地小声道：“我……我迷路了……”
太子当时也是个小孩，却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安慰道：“别担心，你是宫里的人吗，若不是，是谁带你来的？”
墨淮小声报了带他来的人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