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知道太子生前在宫外有一处私庄的人只有少数,那地方山清水秀,和富丽堂皇却阴暗无光的皇宫截然不同,郁桓没当皇帝的时候每年都会来,就当是给深宫中活得战战兢兢的自己一个喘息的时间,当了皇帝他也不想太过张扬,就只和宗昀两个人一起去了。
“困了便睡一会儿吧。”
郁桓的眼睛一眨一眨,头也晃晃悠悠,显然是困极了,宗昀把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道:“陛下昨晚处理政务处理得太晚了,靠着臣好好歇一歇。”
郁桓是真的很困,乖乖靠着不一会就睡着了,宗昀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异常心安。
他期望着郁桓能尽快长大,成长为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帝王,却也希望郁桓能一直无忧无虑,就这样依靠他一辈子。
他正想着,马车忽然停了。
宗昀略一蹙眉,沉声问:“怎么了?”
驾车的侍卫道:“主子,有官兵要搜查。”
短暂的沉默后,宗昀不悦的声音传来:“以前走这条路都没有官兵搜查,这一次怎么回事?”
“他们说……”侍卫顿了一下,道,“因为这次洪灾,城中治安很是不好,所以来往人员都要搜查。”
宗昀刚要开口,郁桓便在他怀里呢喃了一声,宗昀立刻压低声音,不耐道:“他们要怎么查?”
侍卫下车与官兵交谈,不消片刻,回来道:“主子,他们要看车上的人。”
死一般的寂静后,宗昀微微撩起帘子,一块令牌递了出来。
那官兵连忙接过,仔细看过后立刻低眉道:“原来是王爷,小人冒犯了。”
“车上是本王的人。”宗昀冷声道,“你还要看?”
“不敢不敢。”官兵双手把令牌奉回去,转头对把守的人吩咐道,“既然是王爷,那还不速速放行!”
官兵立刻让出一条路,侍卫驾着马车平稳驶过,等马车离开了官兵的视线,他立刻对一边的小士兵招招手,小士兵赶紧跑过来。
“快去禀告公爷,王爷已经进城,车上带着小贵人。”
·
郁桓醒的时候马车已经到了私庄。
这里虽没有人居住,但魏安吩咐了人定期打扫,所以要住人完全没有问题。郁桓走进去的时候眼眶就有点酸,一个人坐在床边垂着眼睛好久没说话。
宗昀站在门外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转身出去拖来了一捆又一捆的柴火,拿起收在一边的斧子,像寻常百姓一样开始劈柴。
郁桓是听到声音才出来看的,见到宗昀在劈柴,着实愣了一下,随后才道:“你在做什么?”
宗昀微微抬头,对他笑了一下,道:“劈柴啊,我让人去买些新鲜野味,一会儿烤给你吃。”
郁桓张了张嘴,宗昀的袖口挽起,露出胳膊上健壮的肌肉,他的额上都是细密的汗珠,眼眸却很明亮,微微扬起嘴角的样子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最后,郁桓只是道:“……你居然会劈柴?”
曾经堂堂国公府嫡子,太子伴读,如今的摄政王,无论哪一重身份,都注定宗昀与劈柴这件事情无缘。
“我会的多着呢。”宗昀手起斧落,“一会儿尝尝我的手艺,不比宫中的御厨差呢。”
宗昀说到做到,晚上侍卫带着野味回来时,他已经升起了炉火,只等着新鲜兔肉架上。
郁桓也是饿了,坐在旁边直勾勾看着架子上的兔肉,宗昀怕他等不及就去拿着吃,特意叮嘱道:“现在还不可以吃。”
郁桓略有失落地收回视线,宗昀一边烤着,一边道:“这样的生活,我想了很久了。”
郁桓没听懂,“什么?”
宗昀歪着头看向他,笑了笑,道:“就是这样两个人的生活,没有宫中的那些是是非非,没有王公贵族的尔虞我诈,只有我们两个人,我给你劈柴做饭,这样不好吗?”
郁桓别开眼,声音有些闷,像是在抱怨,“那你还让我做这个皇帝,如果我不做,我现在做一个闲散王爷,不知要比现在好多少。”
宗昀笑容微敛,眼眸沉沉,“你是嫡子,这是你应得的,也是你应做的。”
“人的确是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但可以选择自己今后的路。”郁桓叹息道,“我一直不明白,你把皇位给我,究竟是出于怎样的目的?”
“……”短暂的沉默,宗昀抬眼,燃着的火把他的眸子照得明亮好看,“这就是你的命。”
他继续道:“太子殿下不在了,就算先帝再有想法,继位的也一定是你。”
郁桓不死心,“五哥呢?”
他才华出众的五哥,本应是皇位的最佳人选。
“不可能的。”宗昀轻笑一声,将架子上的兔肉转了转,“无论出于怎样的原因,五殿下都不可能继位。”
“为何?”
“等你成为一个真正的帝王,我再告诉你。”宗昀拔出腰间的小刀,割下最嫩的一块兔肉,轻轻吹了吹,递到郁桓嘴边,“来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