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沐白是被怀中的轻颤惊醒的,低头看去,却是猛然一惊,唐三脸色苍白得窝在他的怀中,冷汗不住滑落,全身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双眉紧蹙,似乎极想从梦境之中挣脱出来,却始终无法睁开眼睛。
心里也不知为何,莫名地有些担心、心疼,他紧紧搂了搂唐三,一遍遍叫着唐三的名字,却始终不能将那人从梦魔中换回。
唐三说不出这是怎样的感觉,每一夜,都是他心底最为可怕的存在,往日的一切一切,都在他的脑海中重新,那些快乐的,悲伤的,痛苦的,都一遍遍回放着,他想挣脱,却永远都陷入这无止境的折磨。
他看不清,那个小小的孩童是谁,是他吗?他不知道,他怎会有这样明媚的笑容,或许,曾经的他有过这样的笑容,只是,被他忘却了而已。
纷纷扬扬的红梅,梅海尽头身着大红衣衫的女子,温柔贤惠,一头蓝发盘在脑后,绝色!
那女子伸着双臂,脸上洋溢着幸福,可他始终无法看清女子那双慈爱的眼眸,只能看到那女子是笑得极淡极淡的,也是及温柔的。
小小的孩童扑入女子的怀中,笑声传到天边,无疑都在形容着一幕幕温馨的场景。
一男子从梅海中走出,温和地笑着,乌发束在脑后,欣慰地看着拥抱中的两人。
孩童似是看到了那男子,又转身朝男子扑去,男子双臂一拦,便将那孩童抱在怀中,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引得那孩童咯咯直笑。
而女子静静站在那里,恍惚间,竟然似乎与那火红的梅融为一体,渐渐隐去……
刀剑相交,又是那场景,他怕,他怕这个场景出现在他的眼前,可不知为何,这场景仿佛却始终出现在他的梦中,没日没夜,无法入睡。
那女子含笑倒地的身影,那刺进胸膛的剑锋,那么冷,冷得他的心快要冻僵。红色,是这么可怕的颜色,也是这样的红梅,也是这样的红装,自此,他的世界,只是猩红一片。
曾何几时,他是那么希望当时的自己不要醒来,便不会承受那么多的痛。
那个男子,那个曾经轻柔地将他抱在怀中的男子,那个总是细声细语叫着自己名字的男子,却充满恨意地看着自己,那恨不得将自己杀掉的眼神,那毫不掩饰的厌恶,都昭示着他日后的一切一切。
他是叫唐席容的,他才不叫什么唐三,可那个男人那般厌恶地看着他,告诉他,他只是一个替身而已……只是,他娘亲的替身而已……
他的日子,就仿佛从天堂坠入地狱。
男人教他学武,无尽的责骂,多少次他都藏在背后偷偷流泪,娘,容儿疼,容儿真的好疼好疼……
第一次杀人,说不出是什么感觉,那温热粘稠的血,一下子就洒在他的身上,那时的他,不过十岁……
他讨厌那片猩红,这会让他想起当年那火红的梅,还有那璀璨的红衣,那漫天的血红。他开始抗拒,他不肯再去杀人,不肯再去接触一切有关于红的东西,仿佛把自己封闭起来一般,紧紧的萎缩在墙角。
无尽的鞭打,他不知道那时候自己究竟是怎样承受下来的,他只是苍白着脸,冷冷地看着那个曾经那样爱他的师傅将鞭子挥下,一次次的晕倒,一次次的痛醒,这就是他儿时的全部生活。
世人都知他紫玉宫少主风光无限,可又有谁知,风光无限的背后,隐藏的是怎样的滔天巨浪!
无止息的痛苦湮没了他,他在那一片黑暗中寻求着光明,可换来的只是刺目的猩红。没有人,没有人,再也没有人陪在自己的身边,再也没有人,将自己抱在怀中……
“三儿,三儿?”
朦朦胧胧之间,似乎有人在唤他,他努力地想要挣开眼睛,可无论如何,藏在他面前的还是数不尽的血红。
场景却忽的转了,转了……
冰封大地,苍茫的大雪纷纷落下,给整个世界抹上一层洁白。人们都是,婴儿是一片纯洁的雪,而那片纯洁,此时此刻,正包裹了整个世界。
小小地他倔强地走在山路上,嘴唇冻得发紫,师傅又生气了,将他独自一人仍在了这里,身上已经不知道有多少的伤口,前几天刚刚被师傅打过,刻意瞒着师兄不让他看见,由于没有及时地处理,竟是有些发炎了。
头脑昏昏涨涨,已经分不清哪里是路,晃晃忽忽之间,似乎有道身影遮挡住了为数不多的阳光,他仰头望去。
师兄满是心疼地看着自己,他无力地扯了扯嘴角,便倒在师兄的怀中,他已经,不能再失去师兄了,他,只有师兄了……
奥斯卡将他背在背上,静静的,只能听到风的呼呼声。奥斯卡没有问,没有问他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没有问他为何不会宫,没有问他……
或许,就算问了,他也不会说,难道,还让他亲口告诉自己的师兄,那个他最崇拜的男人,那个他最敬佩的师傅,是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吗?
他轻轻伏在奥斯卡的背上,有种很安心很安心的感觉,温热的体温从奥斯卡身上透过,温暖着他冰冷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