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话。”熊咨度继续道:“天子须得喜怒不形于色,叫人猜不出心思。而且金口玉言,言必有律,不能说废话。哈!我不太像个皇帝,是不是?”
他又道:“但伟大的皇帝是什么样的,又能由谁来定义呢?”
他有时候很见气魄,但有时候又实在絮叨。
人一旦跟“絮叨”搭上边,就很难够得上威严。
“净礼!净礼!三宝山的净礼!你说句话啊,你怎么看?”熊咨度嚷道:“我是个好皇帝吗?”
净礼闷了半晌,从资料堆里抬起头来:“你爹还在呢。”
“未来的好皇帝!”熊咨度强调道:“未来的伟大的皇帝!”
“哦。”净礼说。
他觉得实在不像。还不如师弟呢!
师弟穿侯服的时候,威风极了。可惜没有见师弟穿过袈裟,不然都像佛祖。
熊咨度又问:“你知道平等国在角芜山上做了什么吗?”
不等净礼说话,或者说净礼本来也不打算回答,他又道:“我们通过你谈成了合作。”
“啊?”净礼没有听明白。
谁通过的?怎么通过的?
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呀。
“小圣僧,我就喜欢你高深莫测,不爱说话的样子。”熊咨度道:“我决定封你做国师。等我登基,你就走马上任。”
他们之间的确达成了互相帮助的合作。眼下这些跟师父有关的资料,就是熊咨度的帮忙。
净礼倒是从来没有想过做官,想了想,问道:“国师能干什么?”
熊咨度突出重点:“你想打谁就打谁,想骂谁就骂谁。谁都不能打你,骂你。”
净礼道:“我现在也是想打谁就打谁,想骂谁就骂谁。谁打我、骂我,我就打哭他。”
熊咨度道:“做了大楚国师。你打不过的也可以打,骂不过的也可以骂。他们都只能忍着。”
净礼愣了一下,心里已经动摇了!但师父说过,馅饼就是陷阱,下山之后,事事都要小心。他很谨慎地问道:“那国师需要做什么呢?”
“陪我聊天,听我说话,就像现在这样。”熊咨度道:“同时你不能把我的话告诉别人。你要维护皇帝的体面,国家的体面。”
净礼道:“我都不认识别人。我也不爱跟别人说话。”
“你看,我们再一次达成了一致。”熊咨度语带赞叹:“我们实在是君臣相得!我们会名垂万古的!”
“哦。”净礼懵懵懂懂。
熊咨度又道:“我准备把陨仙林那边的杂务托付给你,你作为大楚国师,偶尔巡视一下陨仙林环境,定期向我汇报。那边新建起来一个天公城,是他们平等国的,你跟他们好交流。过去的时候,也顺便帮我捎点东西,你看怎么样?”
听起来不是很复杂。净礼道:“好吧!”
熊咨度又道:“不过做大楚国师,背景得干净。你往后不能用平等国的身份,也不能用悬空寺的身份。”
“我没有别的身份了呀。”净礼抬起头来。
“孤给你安排。”熊咨度道:“你再取个名字!想叫什么?”
净礼很费劲地想了一阵,最后不知怎么,叹了口气:“随便吧。”
三宝山山门凋敝。
苦觉谓之三宝,曰:苦觉的知识、苦觉的经验、苦觉的智慧。
净礼曾经对此深信不疑。
后来他不这样认为了。
他心中的三宝,是“师父,师弟,和我”。
三宝如今只有两宝存。
一个为再登极境而努力,一个还在努力地寻找答案。
在酆都鬼狱之中,穿着囚服的净礼,背对着栅栏,盘坐在地上,四周的资料摞得很高,仿佛围墙将他围住。
他有些瘦了。
当世真人的体魄,已见真不朽,按理说没有消瘦的可能。
但他的气质,的确不及早先圆润,没有那种傻乐呵的幸福感。
他的肩膀耷拉着,垂着头,手指头费劲地捏着书页,一页一页地,很认真地翻阅着。
他读佛经都没有这么认真过——不是他不爱学习,他是听师父的话。他天生就得经,师父说,却也不必再读别的什么糟烂经文了,没来由混淆了真佛。
当年苦谛师叔给了他一部秘藏经书,叫他好好学习。结果师父堵着门,跳脚骂了整整一个月。再没有谁劝他读过经。
师父……
净礼常常会想师父。
与净礼和尚隔着一条过道的邻居,也背对栅栏,但却是靠坐着,姿势十分悠闲。
一身囚服也被他穿出了贵气,坐如虎踞,靠似真龙。但嘴巴一张,开始絮叨,那种贵气就荡然无存:“魏玄彻赌赢了。武道大昌在他的执政生涯里发生,仅此一件,他的功业就超过了历代魏主。他和吴询把地基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