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爷喝了口茶水,觉得有些冷,便轻轻顿了一下茶杯,黄锦赶紧令人去弄热茶来。
「成祖皇帝在位时,君臣之间无时不刻不在争斗。不过成祖皇帝却能用自己的威望压制群臣。」
「之后的帝王,宣庙力不从心,北方由攻转守。随后帝王式微之势再难挽回。」
宣庙指的是明宣宗朱瞻基。
「陛下。」黄锦送上茶水,道爷接过,喝了一口,消瘦白皙的脸上多了些血色,「土木堡之败,把大明帝王的脊梁骨都打折了。从此后,帝王渐渐被压制……你登场,我下台。我登场,你滚蛋……」
这说的是朱祁镇和朱祁钰两兄弟,土木堡之败,朱祁镇被瓦剌俘获,朱祁钰登基。瓦剌没想到大明会这般拒绝,又不愿养着朱祁镇这个废物,于是最终放归。
后来的故事……令人一言难尽。朱祁镇复辟,于谦身死。
「再后来,帝王就成了文臣圈养的玩物。」道爷讥诮的道。
这话指的应该是武帝,也就是朱厚照。
这位帝王短短的一生都用在了脱离文官的束缚上,最终落水,染病而亡。
「由此你想到了什麽?」道爷问道。
蒋庆之脱口而出,「谁掌握了枪杆子,谁便是帝王!」
这话犯忌讳,但道爷却颔首,「太祖高皇帝与成祖皇帝皆掌握了军队,故而令行禁止,言出法随。之后的帝王却被困在深宫之中,军队渐渐沦为看门狗,且不在自己手中。若是不肯与文官妥协,便是傀儡!」
蒋庆之从未从这等角度去琢磨过大明的国势,心中不禁巨震。
「朕登基之后,也曾奢望过与文臣联手,可杨廷和却给了朕一巴掌。从那时起,朕就知晓。帝王与文官之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再无第三种可能。不,有。」
蒋庆之轻声道:「不低头!」
这不就是当下道爷和文官,以及士大夫之间的关系吗?
「朕不肯低头,他们也不肯,就这麽僵持着。但谁受损?」道爷问道。
「江山社稷!」蒋庆之渐渐进入了一种状态,「由此可见,帝王需掌控军队,其次,必须杀伐果断。另外,必须要压制文官!」
嘉靖帝点头,「朕说那麽多,是想让你知晓,苏松等地是要害,可朕当下并未掌握足以令那些人低头的刀枪,若是骤然发动,定会引发反弹。南方若是糜烂……」
「大明危矣!」蒋庆之觉得自己有些嫩,他挠挠头,「是臣想简单了。」
按照他的想法,就该趁着此次苏州府民心在己方的机会,朝中从军政入手,把苏州府控制在手中。
随后以苏州为基地,不断向四方扩张,一步步蚕食南方。
可如今看来这个想法过于理想化了。
万历帝不是软弱,而是面对局势无可奈何的选择了低头。
张居正近乎于摄政般的统御大明多年,万历帝威望由此被极度削弱。等自己亲政后,却发现自己面临着一个内部势力纷杂,帝王无法掌控的局面。
戚继光为何被冷落?
此刻想来,难免有万历帝想清洗张居正一系人马之意。
君臣之争,让一心报国的戚继光只能黯然下台。
再后来的帝王就纯属成了孤家寡人,为何魏忠贤能得重用,真是帝王昏聩?
蒋庆之觉得历史的迷雾被自己撕开了一条缝隙。
道爷在等着蒋庆之开口,等了半晌没回应,仔细一看,这厮单手托腮,脑袋一点一点的,竟然睡着了。
黄锦想叫醒蒋庆之,道爷微微摇头,指指不远处的炭盆。黄锦端来放在蒋庆之身侧。
不知过了多久,蒋庆之悠悠醒来。
道爷在看奏疏,黄锦站在边上,手中拂尘有一下没一下的甩动着。
吸溜!
蒋庆之吸了一下口水,「臣无状。」
「回去歇着,对了黄锦,把那东西给他。」
道爷放下朱笔。
蒋庆之接过一个盒子,打开看了一眼,「脂粉?」
「这是女子护肤的东西,管用。」道爷说道:「回去好生歇一阵子。」
蒋庆之起身,伸个懒腰,黄锦忍不住翻个白眼。
道爷突然问道:「熊浃被你救醒,为何不说?」
蒋庆之看着手中的脂粉盒,「臣觉着是分内事,忘了。」
蒋庆之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