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

    陆谨将笔叼在嘴上,眼望着窗外,全然不在听大监司讲课。

    他醒来已有三四日,已经过了辞苑休息的日子。监生们也收了心开始忙于自己的学业。陆谨看着监生们进出各苑,心里不禁生了熟悉,鼻子有些酸感。

    他死后,因为心里执念未了,做了孤魂,在世间最黑暗的地方来回游荡,却不料见了光,睁眼竟是成了自己。

    他醒来后不知自己与宋砚清的关系如何。

    上一世他们俩闹得很不愉快。

    从他醉酒在竹苑和宋砚清表露心迹后,宋砚清便再也没与他说过一句话,直到他死在回南召的路上,也没听上宋砚清一句告别。

    这倒也成了他的执念。

    陆谨不禁拿下嘴里的笔扶额叹息,早上的课程因为他胡思乱想,只听了些皮毛。

    他摆摆手,挥散愁绪。

    罢了,有过一世的经历,不走老路,好生给身在南召的母亲送终,弥补上一世的遗憾。

    他拿着课本回了东苑,在自己的小居里给自己上药。

    他记得自己醒来后太史岳匆匆跑出去给他叫了大夫,大夫说他能醒来就是奇迹,脑中淤血竟全散,只是还有些损伤的地方未好。然后就给他开了些性子温和的药,让他每日换着敷,等好了再去拿几副药补身子。

    药膏涂在脑门上有些微凉,他将纱布一圈一圈的绕着,缠好后,戴上小帽遮住纱布就出了门往梅苑走。

    路上有监生听闻他的事,跑过来跟他寒暄几句,关心他的伤势,陆谨表示自己没有什么大碍,他们也就匆匆拜了别。

    进了梅苑,一股香气扑鼻而来,是那股熟悉的味道。

    陆谨眼眶不禁有些红了。

    旧党乱政后,梅苑被居心叵测之人一把火烧了个干净,梅苑大监司古令仪也因旧党一案卷入其中,受了牢狱之灾。一年之后,皇帝亲临午门,斩了一众参与之人,古令仪也不例外。

    现在看这梅苑依旧,陆谨内心无味杂陈。上一世他因为梅苑的事大哭了三天,每回路过梅苑都要掩面啜泣,不说别的,古令仪是他最喜欢的女监司。

    不仅对他照顾有加,还在大学士考核中为他申报不平。这般恩情,只因她姑父是旧党,让她卷入其中失了性命,也让陆谨每日悔恨不已。

    苑外钟声响起,午时三刻,开始用午膳。

    古令仪照常拿着板子巡视着,陆谨抬头对上那目光,心里一顿,接着埋头吃着自己的吃食。

    既然能再次醒来,那便了却上一世种种遗憾好了。

    待他用完午膳,他回了东苑小睡了会儿就收拾好自己的书本准备随便找个监生一同去听学,顺便聊聊现在是什么时候。

    陆谨向来低调,但性子洒脱,对人很是自来熟。先前在南苑那一顿叫唤让陆谨小出名头,只是辞苑的人不知是他。后来只有他愿意跑竹苑听学,让一众监生们都对他有些耳闻。现在夜市打开他被咂昏过去更是让他出名了,辞苑的人无不知:东苑监生陆谨受老天眷顾死里逃生。

    现在他走在路上每每都有人朝他搭话,他也不好不回应。

    “陆监生,你还好吗?”秦淞凑过来,他个子比陆谨高出半个头,身材略显魁梧,将陆谨头顶的太阳挡的严严实实。

    陆谨回笑,他还记得面前这个人。

    秦淞在他上一世因为家里出事匆匆离了京都,后来便再也没回过辞苑。

    “秦监生许久不见。”

    秦淞挠头,也跟着笑了:“我听闻陆监生出事了便想早些来看看,谁成想家里有事耽误了,今碰巧遇上陆监生,不然我还愁挑个什么日子去看看你。”

    “哎,不必了,我好着呢,只是……先前被砸了头,有些个昏沉,不记得现在是何年月了。”陆谨故作头痛的样子,眼睛微眯,表情甚是滑稽。

    “陆监生你可别吓我。”秦淞一愣。

    “怎么会,我只是不记得现在是何年月了。”

    “四十九年,十月初十。”他松了一口气。

    陆谨皱眉。

    四十九年,十月初十。

    还有五日是天子生辰,那时候辞苑大监司和监业会带着自己得意的学生去面见天子,顺便会向皇帝推荐自己的学生。

    古令仪就在那时候见到自己的姑父,然后被卷进旧党一事。

    他得去阻止她。

    陆谨暗自捏紧拳头,眼神暗了暗。一旁的秦淞见他如此表情,不由得担心起陆谨是不是伤没好头还在疼。

    “陆监生要不我去叫大夫给你瞧瞧,你这般痛苦的模样……”

    陆谨一转表情,挂上副笑颜:“秦建生不用担心,我只是有些想我阿娘了。”

    秦淞愣神,眼角徒的有了几滴泪。他就着袖口擦了擦,鼻子有些微红道:“我也想我阿母了,她前些日子走了。”

    陆谨心里多了几分愧疚,他给秦淞顺顺背,他的母亲也因为他不常回去看她,未能及时发现母亲眼疾加重做农活时摔在泥地里,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