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抛弃

    殷红的口脂,沾在公冶晏手上,在唇上时不觉,沾到手上,陡然刺眼起来,宛若流动的鲜血。m.wangzaishu.cc

    他们都注意到了。

    这艳丽的颜色,无声在两人之间划出条沟壑,他们不约而同垂眸,眼中悸动不觉淡去,只剩下漆黑的平静。

    公冶晏松开手,郗元坐正,两人微微侧身,背对彼此,整理衣服,公冶晏在黑色的衣袖上,擦掉口脂。

    “我去见父亲。”公冶晏交代两句,便离开了屋子。

    他这一去,屋中只剩下郗元一人,铜镜光滑,郗元对镜,补好唇上空缺,一个人坐在屋中,世界陡然变得安静下去。

    无人之时,往事纷至沓来,她想起了许多事情,心情倏而压抑起来。

    傍晚时分,又下起雨来,细雨霏霏,天地寂静,唯闻风声微微,吹过竹林之间,郗元不喜欢天黑,也不喜欢下雨。

    天一黑,就容易做噩梦。

    她总梦见自己被追杀。

    密林幽禁无边,辨不清方向,身后马蹄声急促,越来越近,她想要逃脱,双腿却使不上一点力气。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身后的人追上来。

    先帝的脸,逐渐逼近,靠近之后,心中的抗拒似乎在慢慢消失。

    他朝她伸手,“伯黎。”

    郗元摇头,却不自觉伸出手,手伸出去,在即将碰到先帝指尖时,和他失之交臂。先帝的脸,又离她远去,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四处寻找,却毫无踪迹。

    “陛下抛弃妾了吗?”她不甘的质问。

    “即便身为天子,也有做不到的事情。”先帝的声音虚弱而无奈。

    郗元一时沉默。

    废后不成,先帝曾私召郗司徒入宫,想托以幼主。

    幼主年幼,权柄终归要交给别人,大将军维护皇后,令他十分不满,想要更换辅政大臣。

    既然是交给他人,给郗元与外戚郗氏,和给大将军、太傅,没什么不同。宗室、大臣、外戚,先帝要做出选择。

    司徒是郗元的祖父,先帝认为他一定会支持郗元,只要能让这个国家继续运转,外戚执政也未尝不可。

    但郗司徒,拒绝了。

    文帝颁下不许外戚干政的旨意,先帝执意要启用郗氏,大臣们必将以此反对,眼下,先帝的身体已经很难支撑他更换朝局。

    郗司徒若是接受,必将面临血雨腥风,他老了,没几日能活,未必能够经得起这些狂风大浪,一旦输了,郗氏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孰轻孰重,郗司徒知道。

    先帝和郗元的家人都抛弃她了。

    “朕对不起你,国家是朕的国家,天下万民,都是朕的子民,朕不能让他们,因为朕的决定,而陷入水深火热。”

    脸上忽然泛起阵痒意,郗元抬手,发现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她抬袖擦拭,泪水却越来越多。

    她感到委屈、愤懑,热泪沿着面颊滚落。

    “妾什么都没有做过,陛下因为先帝,迁怒先帝所赐的皇后,想要废后另立。皇后因为陛下冷待,怨怼于妾,要效仿吕后。是陛下将妾带进这深宫,将妾置于这万劫不复之地。”

    做了别人爱恨的棋子,还要为此付出性命,她感到绝望,又不甘心。

    可是先帝也没有办法了,生命和权柄,都在渐渐离他远去,他所能做的,就是像让别人接受命运一样,接受自己的命运。

    “伯黎,对不起。”

    强烈的恨意席卷,越憎恨,心中无力感越强,魏太后还是太后,她的报复,仅仅只能让她迁居别宫。

    她还没有体会到自己的恐惧。

    这不够。根本不够。

    郗元深陷痛苦,不能自拔,全然没注意到归来的公冶晏,等她发现,公冶晏已经走到了眼前。

    她仓惶背过身,擦拭掉泪水,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见郗元流泪,公冶晏一时也有些无措,闻声问道:“怎么了?”

    “无碍。”郗元一张口,发现自己声音也变得颤抖。

    公冶晏:“.....”

    他在郗元身边坐下,握住她的肩膀,将她转过来,目光落到她脸上,“说谎之前,还是要照下铜镜。”

    提到铜镜,郗元恍然想起,自己今日敷了较厚的粉,泪水一冲,还不知成了什么样子。她已经,挣开公冶晏的手,仓惶到了案前,抓起铜镜。

    果不其然,她的妆容已经彻底花了,胭脂的红,和白色细粉混合在一起,被衣袖抹开,整张脸上,色彩斑驳。

    “来人!”

    郗元拔下头上的簪珥,繁琐的饰物,总让她觉得不自在,摘下之后,才觉轻便。侍女端来铜盆,就着盆中热水,她洗去脸上脂粉。

    公冶晏不语,只是坐在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