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挠着头转过脸看向一边年长一些的男子。m.churuyunkt.com
那男子撇着嘴摇摇头:“备县少有人去黔州入伍,大都跑到高唐府进虎威军,你这婶婶怕是记错了。”
“对呀!说起来博州不也有镇国公的军队驻扎,想要从军何必非去黔州,又远又偏的,还时常打仗。”
严世宁点点头又解释道:“我那弟弟立志报国,就要去又偏又远又苦的地方,容易出功绩。”
几人听他一说都笑了:“还是年轻呀。”
严世宁低头扯了扯嘴角,又说道:“多亏几位大哥,不然我得在城东走好几天。”
转头高声对着跑堂的小二喊道:“小二,给这几位大哥上两壶你们店里最好的酒,记我账上。”
吐槽义仓的那位大哥眉毛一挑头一扬:“啧,就这点儿事儿,你还挺客气。”
严世宁没说什么,低头思索着自己还能问些什么。
或许是直觉使然,又或许是疑问早就在心里扎了根,严世宁脑海里冒出一个问题。
他扫视了在座的几个人,缓缓开口:“大哥们,我听闻备县有几座百年古刹。博州多道观,我没怎么见过佛寺,想去瞧瞧。最近的那座要怎么走?”
“古佛寺啊就两座,城北慈济寺,城郊惠宁塔,你吃完饭就出发,一来一回时间也有点儿不够。”
小二端着酒菜过来,严世宁拿出两盘菜和两坛酒放在这桌,剩下的让小二放到了自己桌上。
“可小叔叔说,出了东城门往南走五里地就有一座庙,许愿极灵。”
这几人因着两坛酒和两盘菜,对严世宁态度大好,拍着他的肩大笑道:
“你定是听错了,出了东城门往南走五里地哪是什么庙,那是县衙里县丞老爷的庄子。”
啊?
王县丞的庄子?
严世宁僵住了,竟是王县丞的庄子吗?
可户税手账上记得清清楚楚,那里是一座庙。
根据大堰律法,寺庙道观地税户税一应免收。
王县丞这是偷逃赋税?
严世宁越想越心惊,脸色越来越沉,桌上几人也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
文弱有礼的书生此刻的气势竟有些骇人,以为他是生气被自家叔叔婶婶给骗了。
“唉~你那叔叔也许记错了,肯定不是故意的。”一人给他倒了碗酒安慰道。
另一人大掌拍了拍他的背:“小兄弟,顺着前街往北走不到二里有一座月老祠,虽不是文庙但也有香火,你若愿意逛可以去看看。”
“对对对,里面那棵大合欢树可漂亮了。”
严世宁掩下心中的震惊与愤怒,起身行了一礼:“多谢几位大哥,不然小弟要多走很多路。今日这饭我请了。”
“诶!几句话的事儿,你都请我们喝酒吃菜了,我们自己点的菜不用你请。”
几番推拒拉扯,几个大哥抱着酒坛子付了饭钱就走了。
严世宁终于有时间静下来吃饭,也整理思考方才得知的消息。
户税明细上的吴家做了假是确定的,如今又多一个王县丞的庄子成了寺庙,还真是令人惊喜。
如此的作假,那明细里还有多少?
这本假明细为了什么?真明细又在何处?
县衙之中有多少人参与其中?又都得到了什么好处?
这种情况下,备县的百姓又如何过得如此安稳?
严世宁已无心吃饭,看着楼下河道里游过一群鸭子,感觉脑中有千头万绪,混乱不堪。
他开始回想来到备县的这些日子。
王县丞是他在备县见到的第一个官,圆滑中庸,是个典型的大堰县官。
备县常年无县令,身为县丞的王叶清应该是县衙的一把手,可他的存在感却并不高。
县衙诸事都是县尉与主簿在管,虽然都是职责所在,可县丞作为通判官也该坐守县衙,把持县衙大权。
但王叶清十日里有五日都告假,他本人好像也并不稀罕县丞这个差事,从未有过与自己、与他人争权夺利之事。
不过,他在县衙之中又似乎很有威望,那日饭局之上,众人皆是看他眼色行事,以他为主心骨。
赋税是县衙中最重要的事,必然要经过很多人的手,晁县尉、余主簿、白录事,众里正、乡佐史……严世宁觉得整个备县县衙都参与其中,无人独善其身。
他无奈地闭上眼,脑海里出现宝儿的那句话:“别人的志向我不知,可主簿与县尉所求不过是治下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
“呵呵呵。”严世宁抬手抚上自己的双眼,冷笑起来。
难怪宝儿只说百姓安居乐业是主簿和县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