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端礼和余光宪被李二牛从床上喊了起来,以为县衙出了什么大事,着急忙慌地赶来。m.mankewenxue.cc
却见县令倚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白空坐在一旁焦虑地扣着手指头。
满房的户税明细和青田簿,余光宪几乎瞬间就明白了,县令发现户税中的问题了。
他将视线放到正在闭目养神的严世宁身上。
二十四岁的青年,面容隽秀,一向温润的眉间如今却微蹙凌厉,下巴冒出了一层青色的胡茬,显得人疲惫沮丧。
余光宪心中是赞赏他的。
户税上的手脚他们做的并不高明,可严世宁是几任县令中最早发现的。
或许他在更早的时候就发现了,才会对宝儿多次试探。
只是今日休沐,他不知通过什么途径确定了,如今准备问罪了。
白空见他们来了,猛地起身,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严世宁缓缓睁开眼,视线正好与余光宪相撞。
那个往日对衙役脾气暴躁、对上官卑躬屈膝的余主簿,此时面对自己,却是沉静柔和的。
严世宁甚至在他眼中看到了欣赏。
“大人深夜把我等叫来,所为何事?”余光宪和晁端礼行了礼,开口问道。
严世宁没有起身,示意白空将记着吴家户税明细的册子交给他们二人。
晁县尉接过看了一眼,便递给余主簿。
余光宪没有接,而是摆了摆手,起身随意翻着摞在地上的册子。
“大人,想问什么?”他声音深沉,没有任何惧怕,也没有半点挑衅,就像在唠家常。
严世宁歪头,冷哼了一声说道:“余主簿,想说什么?”
余光宪拿起一本册子翻了几页便扔下,轻叹一声:“我想说的未必是大人想问的。大人尽管问,我知无不言。”
严世宁整了整衣襟,问道:“户税明细中你们做了假,对吗?”
虽然是问句,可他神情很是笃定。
余主簿正要开口,却听见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宝儿拎着一壶热水走了进来。
他眉头皱了起来,呢喃出声:“宝儿也在。”
“怎么?宝儿在,余主簿就不准备说了吗?”
余光宪看了眼沏茶的宝儿,摇了摇头:“大人多虑了。”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向严世宁,语气坚定地说道:“户税手账明细中确有与现实不符之处,大人若认为这是做假,那我们确实做假了。”
严世宁眉头越皱越紧:“我认为?这不是做假,那什么是做假?”
严世宁从桌上拿起一本明细册子,扔到余主簿眼前:“假造户籍,虚设女户,谎报寺观,你们用这些法子一年少缴多少赋税!这县衙一年又扣下了多少税银税粮!你们又分到了多少银两!”
他说完这话,屋中其余四人都抬眼盯着他,眼中满是震惊和不可思议。
“你们这么看着本官作甚!”严世宁说着说着语气凶狠了起来。
“呵呵呵!”余主簿被气笑了,“大人竟是如此认为的。”
晁县尉见余主簿似乎又要开骂,连忙走上前打断:“大人,县衙中从未扣过税银税粮,都是足数交上去的。”
“按照这份假明细交上去,能叫足数吗?”严世宁指着房中的册子质问道。
“假明细?”余主簿尽管欣赏严世宁的细心聪明,却忍不了他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
“我交到府城的是这份明细,交到户部的亦是这份明细,收缴百姓赋税的凭据亦是这份明细,大人还觉得它假明细吗?”
“与现实不符便是假明细,跟你把它交到哪里,是不是依据它收缴赋税无关。”
严世宁的逻辑没有错,余主簿咬着牙闭上眼,呼吸急促硬生生把骂人的脏话咽下去,从牙缝里挤出了“迂腐”二字。
严世宁听见他小声的吐槽,本就压制的火气突地燃了起来:“你在说什么?大声些!”
余主簿年纪在那儿,自然不惧他,正要开口骂,角落里传来沙哑的声音:“主簿,你们为何要做假明细?”
宝儿听明白了,大人生气是因为主簿他们在户税上做了假,少收了税。
可为什么呢?没道理啊。
宝儿的询问让余光宪理智回笼,他看看了满脸疑惑的宝儿,猛灌一杯热茶,说道:
“明细虽与现实不符,可税银税粮确实半分不少。”
严世宁再次压住火气:“半分不少?”
晁端礼走上前解释道:“大人知道八年前建南府发生了岑云北叛乱一事,那时的备县物阜民丰,是整个建南府数得上的大县。也正因如此,岑云北在备县搜刮良多,硬生生将备县挖空挖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