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世宁此刻心绪有些波动。
如今整个备县县衙中，他跟王县丞的关系是最疏远的，但又是最密切的。
县令和县丞，一个宣导之首，一个通判官，行赏判罚都是一体的，可在志向上却“同床异梦”。
“这次下官去不了，端礼会陪着您去。他常去府衙，人熟门道清，大人有拿不准的，问他就行。”
王县丞的声音打断严世宁的思绪，即便心中有隔阂，他依然选择认真去听。
“备县多年没有县令前去听训，这次难免有人打听盘问，大人若是心烦，只管点头，然后笑。这样其他县令县丞就不会再多问多说了。”
严世宁点点头，看向王县丞，示意他继续说。
“其实啊，大人记住一件事就行，万事交给端礼去做，有人问您就答，遇见上官您就行礼。府衙里的官呀，都好面子，您就全他们一个面子，谦逊卑躬一些。”
严世宁抬手挠了挠自己的额角：“王县丞是说，我平时太过高傲无礼。”
王县丞抱歉一笑，连连摆手：“大人莫要多想。县衙之内，您是天，不需谦逊卑躬。”
“本官也只是玩笑话。”
“明日到了府城，你们不会住在官驿，还要提前去拜见府衙別驾和长史，一应事项端礼都会安排，大人莫要与他起内讧。”
“另有一事，我要提前与大人说明，我女儿是府衙梁別驾的小妾。若惹了府衙或者府城中的人不满，可以找他周旋。”
严世宁神情变换，先是惊讶，继而疑惑，又若有所思。
惊讶的是王县丞有如此靠山，县衙中从未有人提过；疑惑的是堂堂县丞之女，不做正妻反而做妾。
他想不明白这其中原因是什么，是王县丞卖女求荣？还是梁別驾强抢民女？亦或是两情相悦。
王县丞并不想为严世宁解答疑惑，说完这件事便起身告辞。
严世宁匆匆调整自己的表情，但还是流露出了质疑。
王县丞转身走了两步，想了想又转回来嘱咐道：“大人，切记水至清则无鱼，该装傻就要装傻，还有官大一级确实会压死人。在外你与端礼是一体，千万不能吵起来。”
王县丞对严世宁说不上多了解，但做了这么多年县丞，识人之术还有的。
严县令学识广博，心有城府，但又因为年轻而赤忱，去了府衙只怕会有诸多看不惯，年少气盛之下难免言语行动激烈，多嘱咐几句总是没错的。
严世宁盯着眼前殷切嘱咐的王县丞，眉梢微动，冷笑一声：“王县丞为何认为本官一定会与晁县尉吵起来？”
“不是说一定，下官只是担忧。”
“县丞多虑了，本官再傻也不至于在外面与县尉争吵。”
县衙里的人，除了宝儿，都有把他当孩子的毛病。
“大人莫要多想，下官就是操心的命，多嘱咐几句。”王县丞行礼告辞。
严世宁看着他别在腰后的文牒，无语地冷哼。
王县丞那个做別驾的女婿还挺让人好奇，他知道备县藏着的秘密吗？
说不准就是他护住了备县户税的问题。
严世宁这一日忙着各种杂务，没有注意到东厢房的晁端礼进进出出好几趟，神色着急且烦躁。
散值时，晁端礼喊着杨小酒早早走了，在暮色降临之前到了王县丞家中。
直到夜色深沉，坊门关闭后，两人才从王府走出来。
晁端礼拎着四小坛“月照”酒，杨小酒怀里抱着一个大包袱，嘴里还嘟嘟囔囔着：“为什么不让我去？我还要替晚秋姐去骂那老头子呢！”
“给我把嘴闭好吧！没看见你大舅都愁成什么样了？”晁县尉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但凡你跟宝儿学学，沉稳细心些，我们能不带你？一天天就知道吃喝打架，正事儿不干。”
杨小酒用鼻子“哼”了一声，愤愤地说道：“宝儿性格本来就好，你们又都偏心她，她肯定越来越好啊。”
晁端礼停住脚步，回身狠狠盯着杨小酒。
阴沉的脸色在夜里看着十分吓人，杨小酒登时就怂了：“我就是……瞎说。我也希望宝儿越来越好。”
“杨小酒，多找找自己的问题，我们偏心宝儿是不假。可宝儿要是跟你一样，我们会偏心她吗？”晁端礼将手里的两坛酒分出来挂在他的脖子上，继续往县衙走去。
“宝儿性子温和，错了就改，不会就问，说过一次就不需要再说第二次，还能事事想在前头。你呢？
“打着不走，牵着倒退，错了就笑嘻嘻，对了就哈哈笑，一个事儿说五遍还记不住。
“我脑子坏了，嫌活的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