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从前

    魏渊后来猜,这夜是因着白日里同弋阳大长公主几句交谈的干系,她头一次梦见明公主的旧事。m.dermstem.cc

    仿佛是大段大段的,从前不曾详见过的,明公主的记忆。

    说来,而今魏渊所有的记忆,或许只是明公主一生的十之一二,魏渊只是从前世所闻,今世所见中,大致了解明公主曾在陛下年幼时期权倾朝野。

    而权力,极致的权利,明公主摄政理事那些年,究竟是如何威势,直至今日,在这个梦里,魏渊才得以窥见一斑。

    是万邦来朝时位列首席。

    是抗击北侉时挥斥方遒。

    是夙兴夜寐,日阅奏折三百篇。

    是唇枪舌剑,与世家朝臣据理力争。

    是伏案的姿态,是清亮的双眼。

    ……

    只是不知是否是在梦中的缘故,所见一切,都仿佛笼着一层轻纱烟水,隔岸似的看不分明。

    魏渊竭力记忆,然而事实上并无所获,都是些碎片,在记忆长河里转瞬即逝的东西,或许只是因为足够光亮,才能够入梦来。

    虽仿佛置身明公主体内,与明公主共用一双眼睛一副耳朵,却显然并没有共用一颗心。

    真是可惜,这样一来,魏渊便无从得知,每一刻,明公主究竟是如何作想。

    走马灯一样的画面里,一整夜,说来只有两个场景还算连贯。

    一则明公主与南余烬的日常,与一则不知是明公主与谁云里雾里的对话。

    与南余烬的对谈没甚意义,应当只是明公主一次普通的入宫,或者南余烬一次普通的拜访——左右宫中府中,御花园几乎都是一个样子,再加上隔烟水似的画面,更加难以辨清。

    不过不重要。

    画面里的南余烬还是少年人的模样——至少比如今要更加年少,瞧着仿佛只有十五六岁。

    明公主在与南余烬手谈。

    下棋,魏渊其实学艺不精,前世还未家破人亡时,家中长辈着实肯耐心教导,只是魏渊毕竟年幼,就算天生神记,可将棋谱一一背下,也难免难以理解其中高妙之处。

    后来沦落教坊司,专习琵琶暂且不谈,要紧的是,就算是专精棋艺的罪女,也不会被允许,以赢过对方,败坏来客的闲情逸致。

    不过毕竟曾经学过,对这棋局,虽未必能解,也不至于全然看不明白。

    南余烬正在节节败退。

    明公主并无抬手放过的意思,南余烬眉头深锁,不禁目露哀怨。

    而明公主不为所动,反而淡淡道:“你太贪。”

    果真,南余烬一个迟疑,又是一片死棋。

    “桑怀里没有教过你吗?”明公主叹了口气:“鱼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

    南余烬低头不言。

    “那就是教过了。”明公主点点头,同样沉默良久,才道:“罢了,阿姊曾经也同你一样,瞻前顾后,两头为难,一样不舍。”

    “谁不曾有这样的年岁呢……”她黯然摇头。

    大约是想起曾经,明公主怔忡片刻,一摇头,如挥散萦绕脑海的记忆,把心思重新放在南余烬身上来:“这些日子,阿烬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魏渊处在明公主的视角,分明看到,南余烬就要忍不住说出来了,可最后,还是坚决把头一摆。

    “阿弟长大了。”见状,明公主喟叹道:“这是好事,阿姊不是专擅的人,只求弟弟平安。”

    一边说着,她温婉一笑:“无论你要做什么,阿姊皆不干涉,只是莫要伤到自己。”

    “那你呢?如果我做什么事,会伤到阿姊呢?”南余烬仿佛再也忍不住,双手按上石几,身体微微前倾:“还有旁人,阿姊求我平安,可是阿姊自己呢?”

    “你不会。”明公主笃定,而对另一个问题满不在乎:“至于旁人,在旁人那里受些委屈,又算得了什么?何况,再怎么说,也是我给旁人委屈受更多些。”

    又疑惑:“好端端的,怎么说这样的话?”

    可南余烬并不好生回答,不知是被哪一句触动,或冒犯,他恹恹一笑:“阿姊就当我在说胡话吧。”

    一时相对无言。

    魏渊亦无言。

    观此情景,想来是南余烬在为弃子为难。

    可是生在帝王家,哪里有闲情左顾右怜,臣民家国,无不要他杀伐果断。

    只听得明公主叹了口气,这一瞬,魏渊与明公主的心声重叠:都会习惯的。

    沉默一阵儿,南余烬主动开口,问的却不是什么好言语:“阿姊,这些日子,你还同那些人厮混在一起吗?”

    魏渊听得一挑眉。

    “厮混”,这可不是一个好词,南余烬对明公主一向敬重,想来,若不是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