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连:“……”
四周顿时一阵沉默,一时唯有长靴踩踏泥土落叶之音。www.ghjun.com良久项连才又道:“你真的很擅长把话聊死。”
源尚安像是根本没听见,或者听见了也故意装作不在乎:他太擅长用这样一点小手段叫人心头发痒难耐。
太招人恨了。项连想。
他明明知道自己被他激怒,已然处于爆发边缘,可他还是选择全然无视这股心绪,甚至还要不知死活地再挑逗一番。
那些言语仿若某种昆虫的尾针,专挑他的弱点扎入,不一会儿项连就能感到心头起了难受的疹子,叫他忍不住地想要伸手扼住这始作俑者。
然而这薄情的始作俑者甚至都不愿意施舍给他一个眼神。源尚安一派悠闲地冲戚玹道:“总是戚将军戚将军地喊,听着太生分了。不知将军可有表字?”
“下官草字承璧。”
源尚安由衷道:“承天之佑,璞玉浑金,好名字。”
“谢大人。”
戚玹原本是不想笑的,可他瞄了眼项连,忽而觉得自己有必要展现一番心头的快意,于是果断决定笑出了声。
项连:“……”
他甚至能听见项连咬牙和握紧拳头的声音。
哈,活该,谁叫你这家伙这般不知天高地厚,就该吃点亏长长记性才对。
两人并排前行,途中源尚安因为腿脚不便,下山时右腿膝盖脱力一弯,险些摔倒在地,还是戚玹眼疾手快上去搀扶住了人。
戚玹知道他身负旧伤:“大人,我陪着您走吧。”
军营里多年的训练让他两臂健硕有力,别说是扶着源尚安走,就算叫他抱着人回去都不成问题。
源尚安点点头收下了他的好意:“多谢。”
项连咬紧了嘴唇。
看着和自己同性别的两人紧贴在一起,他不知为何心里有股莫名其妙的厌恶感。
“你就非要黏着个男人?”
源尚安没说话,一副那不然呢我和姑娘家拉拉扯扯像话吗的表情。
而且什么叫黏着人,他怎么就黏着人了?
项连几乎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声音:“……你有龙阳之好?”
源尚安这下没能做到游刃有余,脚下跟着话音一空差点滑倒,随后项连听见他欲盖弥彰地轻咳了声。
他瞥了眼项连,旋即仿佛是感到了失望:“我也不至于饥不择食。”
项连一瞬心乱如麻,分不清他是故意挑逗还是说了真心话:“你就不觉得恶心?”
这话叫人没办法回答。
还在京城洛阳做官的时候,源尚安赴过大大小小不下百场的宴席,见过的王孙公子没有几千也有几百。他们生来锦衣玉食一生无忧,旁人苦苦挣扎都未必换来一日平安,他们却只要安安稳稳地靠在父祖辈的功业上就可以吃穿不愁。
常言道饱暖思淫/欲,不必为生计和仕途而奔波劳碌了之后,这些人的生活似乎也只剩下了一项主业:吃喝玩乐。
而在这个“乐”字上最是花样繁多:作践女子不够,还要尝尝男人是何滋味。
源尚安还跟在高纫兰身边办事的时候,曾见过宗亲汝南王带着男宠赴宴。那青年瞧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年纪,却已然学会了如何逢迎献媚。
他讲不上来那时候自己是何心绪,但大概总归是觉得不适的。
很难说这些人是不是真有断袖之癖,无论男女其实都不过是他们的玩物罢了。昔年汉文尚有邓通,汉武亦有韩嫣,却并不影响帝王坐拥三宫六院繁衍子嗣。
他记得那时丞相的脸色同样不大好看,似乎也是打心眼里瞧不上这种只知道花天酒地的废物。
宴席还没到一半高纫兰便找了理由离开,只留下源尚安和余下几位心腹应付场面。
翌日一早,高纫兰问他,如何看待汝南王?
源尚安说了一通不痛不痒的话,可始终没能令高纫兰满意。他正要请罪自责,丞相却打断道:“这样的人越多,才越叫人放心。”
“……放心?”
“身为皇亲国戚最怕的就是怀有谋逆之心,前汉七国之乱,东吴孙綝之祸悉皆因此,同室操戈最易使朝局人心动荡不安,”高纫兰道,“但若他们一心醉生梦死眠花宿柳,那必定成不了大器。”
源尚安道:“若是故意为之好叫人放松警惕呢?”
高纫兰摇头,笃定道:“不会。”
“一个人在情天欲海里沉沦久了,再有雄心壮志也会消磨殆尽,”高纫兰望着他,忽而话锋一转,“所以要想当好帝王爪牙,心中随时都得有一杆秤。”
空气沉寂了片晌,源尚安俯身拜道:“谢丞相教诲。”
对峙时人自然希望敌人都是贪图享乐的废物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