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心有愧

一直愧疚难眠的我来问!”

    萧尘被那作伪之人砸的心间一沉,年轻的脸上尽是萧索之意,似是听到这世上最荒唐的事:“当年十一条人命不够,昨日凌锋卫的死、守阵弟子的死也不够,难道落冥石里的无辜人命,鬼域里的无数尸骸还不够吗?”

    心中涌起莫大的悲凉和愤怒,都化作他的沉沉一笑和声音里的一丝哑,他质问道:“到底要死多少人,凌飒才肯查,到底要杀够多少条命,凌飒才敢查?”

    “我并未置人命于不顾!”

    古望溪也提高了声音:“死的人着实可惜,但难道要为了他们毁了凌飒这些年维持的生机吗?当年我师父他就是太看重人命,若是在风雪崖上大杀一场,或是助禹钺锋成功夺位,凌飒也不至于会有今天!”

    萧尘也怒道:“风楼主当年犹疑,恰恰是因为顾惜人命,你岂能和他相较!”

    “但结果呢,他还不是亲手杀死了那些人!”

    古望溪瞬间又被那符咒光坠后,日色不变,浮云悬空的空荡感攫住了。

    见识过在一息之间抹去数百性命的他怎会不明白人命的分量,那股自身魂内里泛起的绝望战栗,时至今日仍有余颤。

    他望向萧尘,声音断然:“我不会让凌飒再走当年的老路,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才更重要。”

    “好,楼主,就按您说的,死者不论,生者为先。”

    萧尘身后,萧刻再次开口,只是目色中是极尽失望后的淡漠:“那些被迫生育的女子该如何,她们还再等人来救,难道凌飒还要明知她们在遭受折磨,也要放任不管吗?”

    林铎也道:“若婴孩足以喂养孽花,那所需女子又何止数百,师父,这怕是又一个石榴堂啊。”

    古望溪面色一滞,软下了目光,但他依旧声音冷硬地道:“我会将此事告知宋使君,请他报给皇庭,晟坤的事就该由熙国来查。”

    萧刻当即反问:“心中有鬼者,如何自查?”

    古望溪闻言又冷了目光:“你还未有证据证明与他们有关!”

    “不去查,有关无关谁说的都不算!”

    “就算查,也要等到新皇登基局势平稳之后。”

    萧刻闻言怒极反笑:“可那时,若杀人者已登基称帝,楼主你又该当如何!?”

    古望溪以掌拍案霍然起身,厉声道:“那就由他称帝!晟坤如何,与凌飒何干!”

    这一句说罢,顿时满室俱寂、落针可闻。唯有案上烛火跳荡,惊起影动。

    半晌,柒白忽然冷笑出声。

    自萧刻发问起,她就一直静静听着,不插一言。

    一张如雪银面拢去了她所有的情绪,而她那垂着的眼睫更是叫人看不出悲喜,让着暗色烛火一衬,更像是绘在古卷上的神祇,远远俯看着人间一切的光怪陆离。

    但不同于她面上的淡漠,柒白此时心里唯有一股冷冷的腻烦。

    她最讨厌那些按道理、本应该、自然而然的事,就算被人命逼着,鲜血刺着,都不肯动上一动。

    而按照眼前的所见,大梦初醒般的亡羊补牢只是妄想,执迷不悟才是常态。

    她本想看看这上万人命够不够在古望溪这撬开一条缝,也想看看凌飒如今还有何用,她心里未尝没有期待……

    但现在,她只觉得这不是她的凌飒。

    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她似自语般地开口:“都过了一百多年,怎么这世道还是这个模样,也没个长劲。”

    “古楼主,”柒白幽幽地唤他,“璃人破阵时那为首二人是夺舍而来,尚不知道原身是谁。控梦一事还没有丝毫头绪,璃人耳朵里的咒物也不知是何来头,现又见有人用活人养孽花……”

    她垂着眼睫将手头的种种糟心事理了一遍,然后抬眼问向古望溪:“他们费了这么多心思,绝不会只为了一个郗融残魂。这一点,楼主你不否认吧?”

    古望溪抿紧了唇,没有答她。

    柒白也不在意,只接着缓声道:“存续的前提是活着,楼主你当然可以不管他人的死活,来维持你所谓的——凌飒的太平。但今日他们可以用万魂来破阵,明日未必不能再用万魂来毁楼,楼主你又凭什么觉得,凌飒可以安然无涉?”

    柒白话音清淡,但目色却未饶他。一时间,那属于绝顶大思者的纯粹魂压让古望溪下意识的凝起了魂力。他只得握紧座椅扶手,强自镇定,才堪堪稳住心神。

    他拢了拢眼帘,遮住慌乱,然后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再度看向柒白,缓缓道:“若真有那一日,我会开启不知天的昊穹大阵。”

    这一句说得云淡而当然,却让柒白目色里都难得地露出了些错愕。

    因为那昊穹大阵,是凌飒楼最后的护持。

    当年神在去往海中天之前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将此阵布在神堂中。

    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若凌飒倾颓,楼下荒兽破出,楼内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