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钊看着柳枝模样,心里一紧——她难得是这般姿态,眉眼透着一点温存的笑意。www.chenxiao.cc
柳枝像是要与他更近些,偏又抑着某股疏离劲儿,陆钊鬼使神差地屏息,想伸手揽她入怀。
可柳枝偏在他伸手时抽身后退,轻轻巧巧,又退回一边落了座,半歪在案边,抬脸一笑,眼光流转。
“爷过来,可不是光为了喝茶吧?”
“倒是看在你今日回府,才匀出些时候提前回来的。”
陆钊几不可闻地叹口气。
“而且,我确有话要问问... ...”
柳枝听了,不过“哦”了一声,支着下巴望向他,等着他说,却没主动接话的意思。
“我听闻柔儿的亲事有眉目了?”
陆钊也索性开门见山,这事儿一直绕在他心头,久不能散。
正这个时候,含笑奉了凝香阁送的银耳梨汁过来,两碗清亮的汁子盛在灰釉的冰裂瓷碗里。
柳枝喜滋滋地接了抿一口,朝陆钊点点头,才面色微敛,慢悠悠应道。
“是,找的是津州谢家,那边对陆柔很是满意,有意促成,谢家近些天就有子侄回京,届时中秋去帖一邀就是。”
“果真?”
陆钊心底一震,他不是不知道谢家的门风,谢家儿郎中有人少时跟他们兄妹一同习武,关系甚笃,这一门亲事,算起来是平娶平嫁,的确引不起什么非议。
只是,陆柔悍名在外,那边竟真的肯?
他略有犹疑,又问道。
“你确说了是柔儿议亲么?”
“是啊。那边原还模棱两可,听闻要议亲的陆家女郎是柔儿,便欣然允了,还赞她英武呢。”
柳枝趁着他发愣,笑盈盈把陆钊面前的梨汁也拿来喝了。
“怎么,您还不信自己妹子了?”
说起这事儿,她也觉得有点奇怪,陆柔这姑娘的霸道,在直隶几州都是出了名的。
但转念一想,人家谢家自己养出的女儿各个性子出奇,挑媳妇儿不拘一格,也是常事。
“自然信的。”
陆钊原想着喝口梨汁解解渴,瞧着柳枝这般,卷手轻咳一声,看向一边儿。
“茶水... ...还没好么?”
“爷别急,还是您说的,好茶须养着火候,磨一磨性子才有得喝。”
柳枝叫人把谢家的婚书拿来,递给陆钊瞧,抬眼瞧他,懒懒一笑。
她只让陆钊自己看,伸手拨弄开桌案上压着一摞单据的笔架,目光又转回库单和市估文书上,又漫不经心地将几张请帖推过去。
“各家的节礼和帖子都到了,您届时挑着去就是。”
她姿态悠然,仿佛刚才夺走陆钊梨汁的动作从没发生。
陆钊张了张嘴,扫了一眼那些帖子。
他坐正了些,读罢婚书,将各家请帖信件逐一展开。
想到要一封封客套回信,陆钊只剩下头疼,刚才躁动的情思也尽消了。
除了早有姻亲的几家,连兴平侯赵家和工部侍郎尚宏也发来了帖子。
有几家交情不错,又是小宴,柳枝携府中女眷赴宴即可;有头脸的大宴最好夫妻同往,以示看重,几个军中来的帖子,需他一人前去应对... ...
柳枝早将各家送来的帖子分门别类地搁好,并不难决断。
“倒是都去得,只是这两家麻烦些,届时还需你我好生准备一番,再同往为是。”
赵家世代簪缨,尚家自诩清流,这两家向来和伯府不对付,陆钊敲着脑门回信,看着兴平侯府递来的帖子,又想起此前长街上赵媛的事儿来。
“唔,爷英明,妾也如此想的,届时会打点妥帖。”
柳枝欠身应声,心里熨帖,眼光却并没从文书上移开。
近日里各个铺面都有新货要来,各州货运周期漫长,尤其漕运上分外滞缓些,不知这批新料子赶不赶得上年前抵京。
新铺子得在入冬之前开起来,她可不想错过年下铺货的大好时机。
屋里光线渐昏,窗纸上映出一抹斜影,含笑进来挑亮案灯。
陆钊跟柳枝对坐,一边费劲措辞回信,心头更是被朝中杂事压着。
虽说已有一批粮草北上,上头也遣了几名小将赶赴寒州,那边回信却迟迟未到。
北境状况不明,台鉴中已有人开始参奏陆雯养寇自重了。
跟他同期的在军中任职的几个弟兄,近期大都接了调令,只他一人尚无任何调令下来。
其中两人得了上头调遣西南的旨意,不日启程,说是要在驻兵屯田,同西南土司营寨对垒。
但彼处群山崎岖,补给线实在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