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吊坠一片止不住的晃动。
这个笑何止绕梁,都快追着褚雪鸣跑了。但想要新人笑哪里管得旧人哭,褚雪鸣说:“小师妹,借一步说话。”
清玄亦敛衽而立,合十微笑:“三千世界本在如来法眼观照,处处皆是世尊耳根圆通处。施主所谓借一步,不知向何处借得八万四千由旬?”
沈抒遥:“有点不适,先走一步。”
沈抒遥走在最前面,后边两个男的不分前后。褚雪鸣心急步速快,清玄腿长步幅大。
留下几乎一口没动的满汉全席,以及一个茫然的朱安麒。
朱安麒有一种比赛的气/枪还没响,所有人除了他都抢跑了的感觉。而且他并不知道为什么要跑。
红茅儿立马拔腿也走了,她跟这帮男的也好女的也罢,就是尿不到一个壶的感觉。
朱安麒尴尴尬尬不知应对,只能找白薇凑话:“师姐怎么一杯接一杯吃闷酒呢?要不……我们接着行酒令吧?”
“拆来拆去,尽是陈词滥调。这卿字何须拆解,此卿哪里是红绡帐里的我我卿卿,而是王侯将相的三公九卿。这些男子个顶个的没出息,心中竟只有儿女情长,剐下几层脸皮一个夸他仙葩貌如瑶姬,一个赞他天女心似菩提,酒令能行到如此地步,也算是难为这两位痴情种子。”
白薇兀自笑个不停,几乎有些失了控。
“满屋子爷们都在卖弄酸文,你怎么不跟着一起上去鞍前马后呢?世子爷难道还不如一个二十老几的敢吃嫩草、一个庙里的和尚敢动凡心?”
朱安麒危坐,耳朵成了透明的红萝卜,动动。
白薇一语,令他如同被夜半三更敲了脑壳般,灵台清明起来。想起他那个众人眼中窝囊的父王,都常常说的一句话。
当今大争之世,莫有不争之人。
白薇将签筒立好,又替朱安麒满上一杯,酒至十二分满,不醉不归。
扭头。
最后一个男的也没了影。
朱安麒跑步进场,忽见素壁环抱的四方亭,凿着连环月洞门,洞中叠洞,圈外套圈,稍移步便见数十重月轮交相嵌套。更奇的是月洞外还悬着游廊,恍若亭中藏亭。他不是故意偷听的,偏教这万花筒般的世界绊住脚步。
褚雪鸣半身嵌在左边的半月门洞里,清玄在右边。朱安麒以常识推之,中间应该夹了一个沈抒遥。
褚雪鸣说:“师妹留步,听闻张大夫在县衙拘了人。”
看不见沈抒遥的脸,但听他好几声闷咳,说话也带了点鼻音似的,浸着三分潮气:“他叫小乌,并非东瀛人士。”
“愚兄自然料到了,”褚雪鸣贴心道,“递个条陈便能放人。”
“有劳。”沈抒遥言罢转身便走,不想传染感冒。
“师妹,”褚雪鸣再次叫住他,“我父兄皆在京中六部行走,姑丈忝列南京太医院右院判。虽算不上朝中柱石,但若有什么帮得上忙的事情,师妹言语一句便是,师兄当略尽绵薄。”
“我久闻你针灸世家,供奉三朝,活人无算。”沈抒遥倒真有一桩难事,想了想说,“若是手欲为某事,常常颤栗不能自已,药石无医,针灸可医否?”
褚雪鸣皱眉:“有这等奇事?”
清玄说:“沈檀越是否每每用手,万箭攒心,一至于此。”
沈抒遥点了点头。
清玄说:“维摩诘经云:‘从痴有爱则我病生’。故此为心病,唯心法可医。”
“不求治本,治标足矣。除却此事,余无所求。”沈抒遥深深地蹙着眉道,“若能医治此疾,我愿为其医侣。”
清玄说:“越是执相所求,愈堕爱见罗网,医病当先医心。”
褚雪鸣笑道:“佛家爱说机锋,惯打哑谜,我们医家却只认金针度厄。又有话说,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圣僧既然束手,怕也是无缘了。”
褚雪鸣袖子一翻,露出内衬上嵌着的磁石,九枚长短不一的金针吸附其上。他倏地拔出一根道:“此针名天医院紫霰金芒玉衡引,乃我家中祖传之物。请小师妹收下,权作押契。他日若不能令师妹之手全愈如初,师兄当以此针自断三焦脉,血溅甲乙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