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清白

人觉着他身上是阎罗般黑袍,“冯曜……兴庆伯,京中何曾有过这么两号人?”

    如是缓而又缓道着,他轻微一笑,“至于……人证?世人皆道人言可畏,我竟不知人言何时做得了证了?”

    ……什么?

    众人闻言,先是一惊,再是浑身打战。

    凡是女子,谁人不知兴庆伯与其嫡子恶行,何况国公?他如何能不知他们何许人也?只是……她们这些混迹后院的,哪能不懂他是何意思?

    国公这是要保贺三姑娘?

    纵使方才她妹妹道,她同人幽会,姨娘还是个杀了人的?

    心中思绪翻涌扑腾,众人以复杂眼神再度投向贺文茵。

    可女孩已然被谢澜踱步间挡至了身后,她们只能瞧见那与国公衣衫同色的披风在风中微微打着卷,露出其上小巧兔毛滚边来。

    但那侧,早已顾不上众人劳什子目光,月疏正轻摇着贺文茵纤细小臂,红着眼圈唤她。

    “姑娘,姑娘,有没有好些?”

    “方才国公身侧那侍从叫我告诉姑娘,道那糖吃了当真会舒服些。”

    “姑娘要不吃吃试试吧?”

    “没事姑娘,没事,没事……我看国公意思是要护着你呢。不要害怕。”

    闻言,贺文茵僵硬一笑,费力从衣袖中摸出那颗不大的,还残留着些许松香的糖来。

    她此刻心中连着胃里翻江倒海,本不欲吃。谁知,这糖纸外头那侧竟是被拿碳笔画了个近来流行的,小人书般的歪歪扭扭小笑脸。叫她看了心中莫名触动,竟有了点试试看的念头。

    于是,她抖着将那糖纸剥开。

    这梅子糖闻着便带有一股清香,入口更是没有外头糖的腻与过分酸,反而是吃了生梅子一般清甜微酸,恰到好处,叫人觉着浑身清爽,郁结确实稍有缓解。

    感受着奇妙甜味逐渐将僵直四肢唤醒,贺文茵默默瞧了一眼手中糖纸。

    其上没有任何铺子的印记,只有那丑得莫名的笑脸。糖上也未曾印着什么,仅是将将做成了方便她入口的大小——想必也是国公府上厨娘的手艺了。

    谢澜是如何知道她这状况的?

    他又究竟为何要对自己这么好?

    还有,他为何要信自己?

    脑内仍是乱成一团,贺文茵再度迷茫看向谢澜。对方身着青衣                                                ,长身玉立,昂贵衣料的衣袖被她方才攥得皱皱巴巴,甚至还染上了些墨印子。

    ……墨印子?

    看向自己方才拽着谢澜的手,贺文茵方才发觉了她来时竟未曾将手洗净。

    “……雨眠。”

    贺文茵朝一旁雨眠招招手,低声道。

    “你瞧这里。”

    将目光投去姑娘那时,雨眠先是惊诧,后是哭笑不得。

    谁知姑娘的粗心大意反倒成了她清白的证据?

    无奈摇摇头,又朝贺文茵一笑,她径直向前,对谢澜行了个礼。随后,她便站了出来,朝着众女眷,不卑不亢朗声道:

    “今日姑娘出门出得急,药汁溅在手上,直至方才,姑娘手上都满是药味道。何况姑娘今日出门前手上染了墨汁,此刻都仍有印子。”

    “不知四姑娘是何处被推?推的那处定是会有墨色印子与药味,显眼极了,只需一看便知。”

    闻言,贺文君浑身一僵,紧接着谢兰莹便近乎要瘫软在地。

    她们再清楚不过,贺文茵自始自终碰都没碰过她一下,她身上何来的印子?

    偏偏贺文君今日穿的是藕粉的衣裳,只要众人不是眼瞎的,便都能瞧见她身上半分印子也不曾有,甚至连灰都不曾有几粒。

    很快,便有人声传了出来。

    “贺四姑娘身上……好似没有印子啊?”

    “总不能拿手背推人,抑或……用脚罢?可她身上也不曾有鞋印啊?”

    “那旁的事……只怕也同她说得不同罢?”

    听了这话,贺大夫人先是一怔,随后便立刻回头一看。

    她误会文茵了?

    而贺文茵此刻已然站了起身。她先是朝着谢澜微微一福身,随即垂着脑袋,微微朝众人示意了一番——那瓷白指尖确是染着不少墨色。

    “我方才便说过,并未推她。”

    贺文茵仍是方才那般挺着瘦弱脊背,轻声道。

    “至于私会一事,更是子虚乌有。想是四妹妹是比我还清楚其中关窍的。”

    一旁,谢澜静静瞧着她。

    女孩分明身量不高,又清瘦,身子却宛若修竹般挺拔,静静站在那处,任凭流言变了又变,也不曾有分毫变化。

    回想起那衣袖确实染了些小小灰渍,他眉眼柔和,不自觉便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