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很清楚发生了什么。
裴憬看着床上的扇子,知是兄弟们给自己的提示,团扇,鸾帐……
似是被打通了关窍,他突然醍醐灌顶,忘掉的诗也跟着全记了起来,就听他从容道:“团圆似明月,分杯鸾帐前。试问执扇人,何介出帷来?”
“啊!阿兄终于记起来了!”裴妍激动得欢呼。
裴妡赶忙像始平公主押着裴该似的,捂着她的嘴把她拉走。
裴崇看着妹妹们纠缠的背影,好笑地摇头。回头一掌拍在张茂肩上,感激道:“幸得茂弟机智,不然大兄情何以堪!”
张茂拱手,连道不敢。
裴崇又问他:“算来茂弟明年也将弱冠,不知哪家有幸,得茂弟为婿?”
张茂不动声色:“阿父尚未与我说亲,想来另有思量。”
裴崇有些诧异,君子弱冠娶妇,听闻张家大郎早早就成婚了,怎么对二郎却一点也不着急?
但这毕竟是张家的家事,他与张茂不比裴憬亲善,内里情形并不了解,当下不再多言。
裴家的好事自裴憬打了个头,后面又陆续成了几对。
不久,闻喜老家的裴娴与薛翊成亲。裴妍特地命人回河东一趟,给这位从姊添妆。
紧接着,东海王府与太原王氏分别来人,裴妍与司马毗、裴妡与王承亦正式过了小定。
裴妍记得自己从母亲那里得到消息的那日,天光异常刺眼,照在母亲苍白含笑的脸上,好似梦境,那么的不真实。
裴妍木然地接过小郭氏递来的玉珩,看着满堂的长辈至亲,只觉心里空落落的。
就听小郭氏对她道:“你裴姑姑待你若亲女,阿毗又与你自幼相熟,这桩婚事真是再好不过了。”
再好不过?大家都这么想的吗?
裴妍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想找那个人。
可她看了一圈,屋里有大母、母亲、叔父、婶母、几位兄弟姊妹,唯独没有他。
她这才想起,张茂是进不来内室的——他只是清客。
平时大家再热络,遇上婚丧嫁娶一类的家族大事,他就成了那个需要回避的外人。
不知他此时在作甚?知道她订亲后,是什么反应?是否也会像哥哥们那样,高兴地恭贺她喜得良缘?
钜鹿郡公府,慎独堂。
初冬夜长,餔时刚过,天就黑了下来。
张茂的书案正对着一面砖墙,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舆图——这是裴憬赠与他的,原图是先钜鹿郡公裴秀所绘。裴憬在书房发现后,小心地抄录了一份,当生辰礼送给了裴憬。
张茂手持烛台,仰头站在舆图前,一言不发,似在看图,又似在想事。他刻意避过那些儿女情长,只拿家国大事麻痹自己。
裴家喜事不断,朝廷却厄运连连。
几天前,京都武库突发大火,焚累代之宝及二百万人器械。
朝廷一片哗然。
贾后连夜命张华领头,率有司善后,查明起因,追责清缴。
然而有什么用呢?
这么多钱,这么多军械,说没就没了。
这次武库无端失火,与月前的匈奴叛乱有没有干系?之前京畿商贾被劫,就有调查称是匈奴细作所为。
但张茂一直不信,毕竟匈奴人要杀人越货大可在边地进行,何须深入洛阳?即便抢到钱,他们要如何突破重重关卡,运回北地去?
反倒是此番武库起火,一毁了之,才是匈奴细作最可能的做法。
张茂的一只手细细摩挲过北地、冯翊一带,蹙眉沉思。
月上中天,室内昏昏,拾叔轻手轻脚地与他再添一盏明灯,墙面瞬时一亮。
闪耀的烛火将张茂沉在暗处的脸照得阴晴不定。
就听他突然出声,问的却是与舆图不相干的事:“听闻,一早东海王府来人了?”
拾叔愣了下,回道:“喏,说是给元娘小定。”
张茂没有反应,只盯着墙面不语,眼里似有烛火闪耀。
拾叔小心翼翼地觑他一眼:“二郎可有应对?”
张茂端详着墙上的舆图,片刻,突然笑了,就见他负手抬头,轻声道:“善用兵者,避其锐气,击其惰归,此治气者也。”
这个,拾叔就不懂了。他只觉郎君在自讨苦吃。洛阳城里有多少才貌双全的好女郎,怎么就非裴家这位不可了?
然而他改变不了主人的想法,只能暗地里祈求,但愿老天有眼,万勿辜负郎君!
订亲后的裴妍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见到张茂。他们似乎一下子各自回到了正轨。
此前,张茂明明对自己有种种不同,裴妍就算再愚钝,也能察觉到那一丝溢于言表的爱慕。
可是,自与东海王府小定后,张茂便突然不再来寻自己,也没给她带过一句话。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