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嘴是用来吃饭读书的,别拿你的屁.眼以己度人。”丹红语气平淡地甩下这句话。
姚黄“噗嗤”一下笑出声,钦佩濡慕的目光投向丹红。
别看丹红平日柔柔弱弱,一副不食烟火的模样,可这样下三滥的骂局她从不输阵,被夫人选中入院里伺候不过三年,在此之前,丹红长达十年混迹在鱼龙混杂的底层,她向来不会让自己吃亏。
丹红朝姚黄温柔和善地笑着,犹如暖阳春风,拂去这寒冬阴霾。
整支流放队伍里,只她们两人是从前夫人院里的。
姚黄是耿直老实的性格,长相平平无奇,甚至两颊上有些死板的横肉,很不讨喜,当年夫人留她,也不过是图她手脚麻利,往那儿一站又有些唬人的架势。
也因此在顾家失势,她没有别的手段逃离流放。
可丹红不是。
吃完饭,他们重新上路。
一阵狂风骤起,丹红眯了眯眼,仰头看向云层下模糊的太阳,恍然间往事在眼前浮现。
那些扑蝶采花、吟诗作画的画面一一闪过,充斥着欢声笑语的日子仿佛还在昨日,可眨眼间,只剩下眼中刺痛。
眼睛里进了沙子,折磨得她疼红眼眶,流下泪来。
昔日顾尚书初临尚书职位,皆言顾家如日中天,阖家上下喜气洋洋,彼时只是洒扫丫鬟的丹红都领到一笔于她而言不菲的赏钱,并在不久后被夫人选入院里,再不用做粗使活计。
那时的丹红以为自己会越来越好。
结果眨眼间,一切都结束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
丹红在心里对自己说:大不了从头来过,反正……我本来也是从这儿地方走出来的!
至于那条被同行人当作告慰的“流放到北州后,奴籍尽销”的规定,却不在丹红自我安慰的心念里。
毕竟这个世道,情愿在莫都为奴为婢,也好过在北州做个朝不保夕的良家。
天色渐晚,即便是在官道上,官差也不敢夜间赶路。
他们寻到空地,将这些流奴脚上的绳索再绑紧些后,升起篝火准备过夜。
姚黄依偎在丹红身边。
她瞧见下午赶路的时候丹红哭了,以为她是为着中午时那些烂人说的烂话,于是小声地劝慰:“姐姐,他们说得都是没凭没据的猜测。咱们都知道,叶公子是向叶尚书立下字据,来年只要高中状元,定光明正大的迎娶姐姐。他被关在家里读书,不晓得这件事。咱们老爷做错了事情,是皇帝亲旨斩首,叶尚书又能做什么呢?”
“等来日叶公子高中,定会来寻姐姐的……吧。”姚黄从来没说过没底气的话,所以说到这儿自己也不确定。
丹红笑着摸摸她的脑袋。
说起来,当初她也是看姚黄老实巴交又嘴巴严,指望着支使她给自己干私活,才想办法让夫人注意到这个长相普通的丫鬟。
不曾想时过境迁,她竟成了自己此时唯一的精神支柱。
也许是夜晚总能引起人矫揉造作的惆怅,丹红轻声说:“坐井观天的青蛙对逐渐干涸的井底无能为力,在焦躁不安中只能埋怨向阳生长的绿蕨,认为是它遮挡住落下来的雨水。所以我只觉得他们可悲,不会被他们的话气到流泪。”
姚黄似懂非懂的点头。
不管怎么说,姐姐不会为这样的烂人生气就好 。
夜渐渐深了,姚黄迷迷糊糊地闭上眼,在半梦半醒间,她忽然感觉到身旁的丹红起身。
姚黄惶然地伸手。
悬空的手被人牢牢握住,耳边传来温柔坚定的声音:“我去小解,很快回来。”
姚黄安下心来。
不知过去了多久,她被一道冷风吹到骨头里,冻得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
周围寂静无声,唯有不远处的火堆在漆黑冰冷的夜晚猎猎作响。
她摸了摸身旁空下的位置,还有些余温,知道丹红离开的时间并不久,姚黄松了一口气,她腿脚发麻,正要换个姿势睡觉,忽然注意到不远处有两道目光。
他们的注视一闪而过。
但在这样的深夜,好端端不睡觉反盯着她们看就已经足够叫人起疑了。
姚黄又看了眼旁边睡眼惺忪的官差,对方手中还握着小臂粗的藤鞭,被这鞭子狠狠打过的她缩了缩脖子,随后踉踉跄跄地起身,循着丹红刚刚离开的方向寻了过去。
身后昏昏欲睡的官差甚至都没察觉她的动作。
毕竟荒山野岭,纵使他们想跑,脚下拴着麻绳也跑不快,更有可能被冬天出来的野兽叼去打牙祭,都到这儿地界了,还不如老老实实平安抵达北州的村落,销了奴籍在此地落户。
姚黄小心翼翼摸索着前行,好半天双眼才适应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