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之际,雪落无声。m.moxiangshu.com
三更已至,更夫幽远的梆子声,穿过浓雾,直搅得正捻着针线打盹的虞明窈一个激灵。
她一时没留神,针尖划过指腹,一滴殷红的血,瞬间冒了出来。
一旁雁月见了,忙放下手上绣棚,起身从袖中抽出一条手帕,脸带心疼,一边揩去虞明窈指腹处的血,一边埋怨。
“夫人,您也别怪奴婢多嘴,这夫妻之间要想长久,总得有个低头的。我瞧着您和世子爷,倒是一个比一个犟。”
“世子爷的衣物,您从不假于人手,都是您一件件亲手缝的,就拿着这副护膝来说,线脚密,光绣法就用了好些种,可谓是费尽心思。可偏偏您从不在世子爷面前提,也不让我们在世子爷面前多嘴。”
“世子爷也是,去年府里办了那么盛大的莲花灯会,若不是他跟前的程青偶然间说漏嘴,谁会知道那是世子爷专程为了您办的。”
“这光我们知道的就这些,不知道的,不知还有多少!”
雁月垂着头,手上动作不停,脸皱成了包子。
她的话,让正坐在暖榻上,左手还捏着护膝不放的虞明窈,眼神陷入恍惚。
是了,不止是她自己,连雁月也有这样的错觉。
虞明窈总觉得自己不是一厢情愿,谢濯光对自己,也是有情的。
那时她刚失双亲,寄居在裴府,和裴府的子孙们一同教养。
初入学堂时,学识见识不及京中贵女,也不懂什么时兴流行。被众人嗤笑时,是谢濯光给她解的围。被先生为难,答不上来题时,也是谢濯光说的话。
她在那时,就对谢国公府家的六郎,颇有好感。
只是,他是天上月,是镜中花,虞明窈虽知道外祖母送自己来裴府,是为了让自己觅得佳婿。
可她从未奢想过嫁给他。
裴家家风严谨,裴老夫人身为外祖母嫡姐,又是一品诰命,少时就颇有长姐风范,她在裴府陆陆续续借住了两年,确实也颇受裴老夫人照拂。
自知是客,那两年她收了性子,谨小慎微,不曾想居然在裴府这么一个磊落的地,遭人暗算。她本想将计就计,可阴差阳错……也不知道怎么那碗加了料的茶水,就入了谢濯光的口。
误了两人终身。
真是一场孽缘。
哐当——
槅扇被大力推得往两边撞,门外的寒风伴着一股酒味,直往烧了地龙的屋子里冲。
“雁月,出去。”
谢濯光立在门旁。
他的声音很冷,冷中又带有一种极致的静寂,仿佛冰山之下,隐隐有烈焰在酝酿爆发一样。
才将虞明窈指尖伤口上好药的雁月,听了这话,身子是起了,可眼神在一看就来者不善的谢濯光,与垂眉顺眼又开始成闷葫芦状的虞明窈间犹豫。
“我数三下。”
谢濯光凉薄如水的眼神,向雁月投过来。
雁月咬着唇左右为难,就见谢世子身后的程青使劲给她打眉眼官司。
那焦急忙慌的样,让她确定今儿的事,确实不是她能掺和得了的,两厢全顾之下,她只能就此告退。
槅扇关上,门内就留了那两位主子,雁月这才深深吐了一口气,向身旁的程青打探情况。
“世子爷这又是抽得哪门子疯?”
程青听了摇摇头。
“这可不是我们做下人能置喙的,反正这俩,床头打架床尾,可有得吵咯!”
门内,两三息过去了,谢濯光依旧立在原处。
虞明窈见他这样,是真不想上前。
三日前她生辰,本和和美美的,这人也是这样,一言不发一身冷气,闯进来直拉着她往榻上走,折腾了一晚,叫了三次水。
她身子至今还未休整妥当。
这人事后犟了三日,三日未归府。
她叫来雁月一问,才知这一向不管俗物的谢六郎,那日却叫来雁月翻了礼单,知晓裴家兄长送了只狸奴过来。
醋坛子又打翻了。
他总是这样,在她寻着蛛丝马迹,暗喜两人的两情相悦,又用一些剜心的举动,让她心寒。
终归是夫妻一场,不想让旁人看了笑话,虞明窈长叹一口气,将绣了好几日的护膝,放至梨木桌上的藤篮中,这才软身上前,身姿袅袅,主动来到谢濯光跟前。
外头雪深,也不知这人是从哪来的,肩头落了一层薄雪,这会子,被屋里的暖气一烘,一颗颗如盐般,湿滴滴全化了。
她将手指放在面前的鹤纹狐裘大氅盘纹缠扣上,刚要动作,手就被谢濯光一把抓住。
心脏剧烈跳动之间,头顶传来似含冰雪的男声。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