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中的咏唱声持续不绝,伴随三清铃响,道士禹步而行,钟磬交鸣,庄严洪亮,一片轻音袅袅中,赵鸾鸾回目,正巧与站在阶下抬眸注视她的李鹫四目相对。www.chenxiao.cc
青城山上,人烟稀少,除观中之声,便是鸟啼鹿鸣,隔着空荡荡的月台,赵鸾鸾眸中闪过些许意外,一月前二人相见的记忆已相当模糊,如今因人影重叠而再次清晰起来。只听太子这个称谓,还以为是个精明过人的青年,可实则本人是个漂亮的玉面郎君,若眉心再点上一抹红痣,更像是菩萨身边的天上神子,神兵小将。
陈琳也看见了月台上的赵鸾鸾,面露惊悚,只觉得是冤家路窄,太子殿下已决心不提此事,怎的偏偏又碰着了。一次还能拦住,两次他是万万不敢的。
可赵鸾鸾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专心等待文成君出来。若是之前或许她还愿意去关注王颐之与谁走的近,如今和离之事既定,倒是不必多此一举了。
而站在月台下的李鹫,隔着远远的距离,目睹她的背影,柔和寡淡的双目迟迟未动,思绪挣扎着陷进了比这距离更加遥远的记忆里。
那个女人生的也与她一般美丽,仙姿佚貌,姑射神人。只是太美的人,活的却又太短。若是冷若寒山也罢,千不该万不该生了一颗柔茹寡断之心,做得好皇后,好母亲,却不是好妻子,以致死状凄惨,剩不该活的人孤苦伶仃。
陈琳看着他越来越冷的神色,知晓他又想到了什么,小心唤他,“殿下。”
李鹫从回忆中抽出身,神色一拢,又恢复成那个好好太子的模样,红唇微抿,笑道,“走吧。”
他迈步登上月台,最后站在与赵鸾鸾不远不近的位置,目光没有看她,却忍不住去想她,自从那日王家府邸初见,惊鸿一瞥,夜里便总忍不住梦到她,也梦到那个女人,十三年了,那个女人的样子已经有些记不得了,只能靠着一张张画纸,勉强留下一点点窥探的边角,可这位中丞夫人的样子却好生清晰,清楚到让他总想去抓住,午夜梦回时,时时隐忍克制,才不至于心魔高涨。
李鹫想,从哪里遇见不好,却偏偏是在这青城山。
自15岁搬入东宫,他便每月都会来青城山为那个女人上三炷香,年年如此,月月如此。这座道观名碧落观,取自碧落黄泉,碧落是东方第一层天,他觉得那个女人会喜欢,因为她是那么想离开这个世界,若他想见她,她怕是都不愿意涉足这阳间之内,他便就站在这边界处看看她。
可没成想,如今,在这个地方,看见那位中丞夫人,既如此又还有何等忍耐必要。
陈琳总爱处处为他担忧,好像阻止他某些作为,事情就会理所当然变得更好一样,可实际上已经烂到发指了。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太子难为!他不差这一招。
在他愈发波涛汹涌的目光中,主殿中的诵经声停下,万籁俱静时,飘过几声长长的猿鸣。
道士们依次离开后,文成君最后迈步走出大殿,见到李鹫也在,略微颔首后,走到赵鸾鸾他们面前,相视一笑,“师兄就在殿中,几位善人可一同进去。”
进了殿中,赵长胤和王静则根本闲不住,二人在路上就盘算好了。王静则只求财神,从文财神比干、范蠡到武财神赵公明、关羽,一个不落;赵长胤则直奔文昌帝君,外甥女说了,遇见好神仙,多求多拜,准不错。
而赵鸾鸾也见到了这所道观的观主,凝真大师,他满头白发,瞧着有六十岁,手臂佩戴拂尘,确实有些仙风道骨、超凡脱俗之态。
让她意外的是,太子也走了过来。
她礼貌点头,李鹫竟也朝她笑了下,一双瞳仁灿烂的很,竟是半点傲气都不沾,怕是谁也想不到,这位阳光的小郎君就是当朝尊贵至极的太子殿下。
就在她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却听到李鹫喊她,“可是中丞夫人?”
赵鸾鸾未来得及回答,就听凝真大师笑呵呵地应了,“正是,赵善人想在本观苦修一月,观中少喧嚣,除道士外,便是一些客宿学子,耳根清净,是个散心的好地方,又有我道庇佑,若有不顺,还可拔除忧思,以达称心快意。”
李鹫凤眼低垂,苦修?他心中很快明了,怕是王家与她为难了。世家大族中归束新妇,常爱禁闭、戒尺、克扣银财以及最掩人耳目却又人人心知的苦修。
见有人替她说了,赵鸾鸾点头,只是觉得这大师也太热情了些,不是说得道之人都少言寡语、少沾俗事吗?
不知是不是巧合,她心中疑惑方生,就听太子搭话道,“大师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拘一格,中丞夫人怕是未见过罢。”
赵鸾鸾反应过来,一笑置之。
凝真捋了捋自己的胡子,豁达道,“人生在世,若自己困住自己,岂非错失许多?”他说罢,又去供奉三清尊位的案桌上,拿过一只竹筒,热情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