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站起来,就能杀人。”
他松开了捏着顾清澄下颌的手,给了她喘息的机会。
“交易不是这么做的。”
“你在拿已经失去的东西,和吾谈。”
“经脉尽断的七杀,没有价值。”
顾清澄神色未变,只是看着他,抬起了自己的左手。
其上伤痕透骨,是那日中毒后与赵三娘打斗时留下的。
“这只手,杀了赵三娘。”
她未等他开口,抬起另一只手:
“这双手,杀了陈公公。”
她的眼里泛起猎人的野性:
“您初次见我时,我已经脉寸断。”
“可他们还是死了。”
她承认了,陈公公之死全是她的手笔,这意味着江步月身上的脏水,有她一半。
他或许被激怒,轻易地抹杀她,那她的死将毫无价值,但这些都无妨。
她在赌。
她深谙江步月的站位与局势,便知他看的不止是眼前的这几步。
她赌江步月,是她的同类。
顶级的猎人都会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她,是最好的猎物。
哪怕是筋脉寸断,依旧能在无人察觉的时候,咬断敌人的喉咙。
江步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良久,握住了她那只没有伤痕的右手。
就像那日逃生,他轻轻一拽,就把她拉上马车一样。
他的手清瘦而有力,但这次多了几分她是公主时,曾熟悉的温度。
他是从小在异国长大的质子,身上永远带着淡淡的、温柔隐忍的疏离,令北霖国尊贵的少女曾忍不住在黑夜里,幻想着永远将他占为己有。
她看着他腰畔的红色双鱼结,想起了那个被孟沉璧铰烂的香囊。
抽去了金线,剩下的不过是几片破布罢了。
倒不如这普普通通的双鱼结,安详地垂在他的腰畔。
金线,终归是栓不住人的身份。
他是即将归国的皇子,她是筋脉尽断的七杀。
“吾可以陪你赌。”
他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只是眼前,没有贸然出手的必要。”
他言下之意很清楚,顾清澄不仅没有给他提供任何价值,还让他深陷了避子汤的丑闻,这份账,总要算清楚。
“殿下喜欢倾城公主么?”
她冷不丁问道,目光如利剑,要探入他眼底的寒潭。
他的眼神凝滞了一刹那,阻拦了她单刀直入的探究:
“她是吾的未婚妻。”
他不可能不爱自己未来的妻子。
“倘若我告诉殿下,倾城公主,早已不是同一个人。”
距离倾城上一次露面,已经过去很多天。
“殿下是喜欢那个人,还是喜欢倾城公主呢?”
江步月的眼底漫起了大雾,她看不清楚,明明有更好的说法,她却没忍住这样问他。
七分是为了取信与他,三分是为了过去的自己。
他松开了她的手。
“吾会再去探望倾城。”
她有些释怀地笑了,垂首低眸。
“小七知道的,不止于此。”
“殿下可以派人去印证,若小七所言属实,殿下再回来与我做交易不迟。”
“让我活着,远比死了有用。”
四下一片安静,江步月的黑袍在地面上摩擦出簌簌的声音。
“好。”
他说。
顾清澄的声音也终于松弛下来,她似乎是累了,此时也失去了更多感情。
“殿下可否告知我,避子汤之事,是否与三殿下有关?”
“或有破局之术。”
江步月看了看她,只是抬起了衣袖。
右手广袖下,缺了一颗狮首纹齐光玉袖扣。
她已了然于心,只是平静开口道:
“您不妨去看看,三殿下出使的这段时间里,是否与北霖的世家有所勾结?”
“你还真是知无不言啊。”
江步月的眼里带了些欣赏,声音也变得亲切了不少:
“你什么时候能站起来?”
“很快。”
“那若是你跑了呢?”
“孟嬷嬷在此,小七不会跑。”
“你想让吾如何作为?”
“小七求质子殿下派人保护我与嬷嬷,起码在避子汤事件结束之前。”
在这件事上,她与他利益一致,只有风波过了,浊水庭才能重新脱离众人的视线。
江步月颔首,以示答应。
“不知殿下,想让小七去杀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