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寺庙总是被浓雾笼罩,瓦片在微光中落下几滴雾气凝结的水滴。
在寺中传来第一声晨钟暮鼓,远处开始渐渐响起僧人的诉经声,谢观怜便已经起了。
今日天冷,她没将长发挽起,而是戴上毛绒帽,低压在白净的额头上,透白的小脸衬得越发小,身上也穿了件雾黑毛领大氅,身形遮住七八分。
还和往日一般,谢观怜抱着半熟宣纸抄写的经书,莲步轻缓地前去训诫堂。
在那些人眼中年轻便死了丈夫的女子命格有煞,需得要来此处听训,以此减少身上的罪孽。
还有不少在迦南寺清修的夫人,也会来此处,故而每人都有单独的位置。
之前谢观怜身边是无人的,但今日来后却发现一旁的蒲垫上,坐着头戴纯白绢花,身着素白裙裾的年轻女子。
她面戴薄纱,眉眼染忧愁。
这女子是刚来的,瞧周身气度不俗,应是哪位大家夫人来迦南寺清修。
谢观怜看了一眼跪坐在她身边的蒲垫上,弯腰摊开宣纸中的经书。
因谢观怜容貌生得出色,月娘忍不住打量她,心中可惜这般年轻貌美的女子,竟也要来此地蹉跎光影。
察觉到月娘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谢观怜侧首,对她莞尔弯眼。
月娘从未见过这般明艳的女子,当即羞赧地垂下头,轻声道:“我叫月娘。”
谢观怜颔首:“出嫁之前,爹娘与兄长唤我怜娘。”
月娘闻言,眼含好奇:“出嫁后呢?”
谢观怜眨眼,看着眼前一脸纯粹的女子。
出嫁后,出嫁后她就没有名字,要么被人唤作李三郎之妻,要么被人唤做谢氏。
月娘很快也反应过来,再度垂下头,面纱遮不住泛红的耳廓。
谢观怜道:“我还没来得及进府门槛,夫君就死了,所以还没人怎么唤我。”
月娘轻‘啊’了一声,抬起首正欲还说些什么,但门外的钟声被敲响了。
她与所有人一般正襟危坐,垂着眼睫不敢抬首。
授课讲法的多数是尼姑,但偶尔涉及晦涩高深的经书,便需法师前来坐堂讲解。
谢观怜早就打听过了。
今日来讲法的是悟因。
青年的脚步声从另一侧进来,周围早就竖起朦胧的立屏,外面看不见,里面的人亦是如此。
立屏的遮挡,割裂出不同的场地。
谢观怜与那些人一样,哪怕看不见前面也垂着首,仔细辨别前面的人在做什么。
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年轻的佛子声线清淡,如外面吹狂风,而屋内热炉点燃得温柔。
她听得入迷,以至于结束了都还不知晓。
一旁的月娘见她盯着手中的书迟迟没有反应,忍不住伸手推了下她:“怜娘?”
谢观怜蓦然回神,抬起被薄雾迷离的眼,唇红如血,我见犹怜的楚楚动人之姿。
月娘被她看得心口一烫,匆忙垂下头,小声提醒:“她们都已经走了。”
她说话轻轻的,好似生怕惊扰了什么人。
谢观怜阖上书,捉裙起身,“多谢。”
月娘抿唇笑:“无碍。”
两人一起出去。
因走出得晚,恰好碰上阁楼的青年,雪白的僧袍如一段雪色,渐渐走进藏书阁中。
谢观怜一眼便看出来是谁了。
月娘和她刚来时一样,无论走到何处都有人跟着。
与月娘分开,谢观怜将手中的经书递给小雾。
小雾抱着书札:“娘子,你这是要去什么地方?”
谢观怜道:“小雾帮我拿回去,若是等下她们问起我在何处,便说我想起今日还有没听懂的,刚好在这里,顺道去书阁看看。”
娘子寻常也时常会去书阁,小雾没做他想,以为是方才听法奖的书阁,点头道:“那娘子早些回来。”
“好。”
与小雾分开后,谢观怜转眸望,向不远处高耸的复古典雅的阁楼。
迦南寺因是皇家寺,故而修建极其庞大,单是书阁便有好几座,里面藏的不仅是经书,还有不少古书。
书阁周围进出不少僧人,来往抱着明黄布匹包裹的书,往外走去,遇见师兄单手做礼。
“师兄。”
沈听肆敛目颔首,应了声,直径朝着阁楼而去,雪白的袍摆不染尘埃。
小僧人目送师兄上了阁楼,转身继续出去。
刚走至门口忽见一头戴帷帽的女子身着素色氅袍,从下面缓步上来。
路过时,女子柔声询问:“小师父,请问此处有《波若波若蜜多心经》吗?”
僧人点头:“回檀越,在三楼。”
心经看的人较多,故而每座书阁都有。
谢观怜闻言面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