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刮过鞭影,苏云缈下意识躲避,只是双足之间的镣铐限制行动,使她狼狈跌倒。m.gudengge.com
这一横生的插曲,导致一长队的犯人纷纷停下脚步。
负责押解犯人的官差怒目而视,在发现导致纷乱源头后直接挥起长鞭,在伏地的细瘦背脊上抽打起来。
背后升腾起火烧火燎的刺痛,苏云缈养尊处优十七年,哪里受过这样的苦楚,登时额顶冒汗,淋漓不尽。
她想起这些官差的恶癖,专好欺辱弱者,喜欢看犯人向他们哭嚎哀求,便打定主意不落一滴泪,咬着下唇刻印出一排深深的齿印。
没得到回应的官差顿感无趣,骂骂咧咧地收手,转而连推带搡地催动犯人启程。
长队便如蜿蜒起伏的溪流,最终汇入繁闹街市中心的教坊司。
苏府这次倒台,苏尚书菜市口斩首,男子或死或流放,稍有姿色的女子则被充入京中教坊司,成为官妓,以供达官贵人们亵玩取乐。
早已迎在大门前的老鸨与龟公,在与官差交接公务后,才真正闲暇下来,笑不见眼地打量着这群曾经的高官贵女。
她们皆出身富贵,受过良好的教养,琴棋书画自是不必说,便说她们的仪态与样貌便能为老鸨省去不少时间。
正想安排下去时,龟公附耳小声嘀咕了一句,老鸨听后一拍脑门,“哎哟险些忙忘了,这可是要命的事。”
她甩开膀子挤入人群,精准地自其中扯出一名女犯,狡黠精明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女犯修长纤细的双腿到不盈一握的腰身,再到那倔强抿紧的红唇。
纵使是见惯了美人的老鸨也折服地连连点头,只是在注意到那双晶亮清傲的双眸时,心内也有些打鼓,思量着这位定是个硬茬子,将来不免花费心思好好调教一番。
只是上头曾特意吩咐过,暂时不许她接客。
这可真是天大的遗憾,瞧她气度容貌,将身后女子皆比作了下等货色,若是迎客,定是个财源滚滚的聚宝盆。
面对老鸨直接热辣的视线,苏云缈双手环抱着自己,恨不得缩成一团,这样的被人公然冒犯,若放在从前,早就有丫鬟上前掌老鸨的脸。
今日不同往日,苏家落魄了,连带着苏云缈也成了能被掂量轻重的货品。
稍顿了片刻,老鸨笑容满面地牵起苏云缈的手,状似熟稔道:“苏姑娘是吧,跟我来吧,我亲自为你带路。”
作为头回见面的生人,老鸨有些热情过头了,更甭提苏云缈只是个犯官之女。
老鸨身子挨近了有阵刺鼻的香粉味,苏云缈甩开了她的手,昂着头自行步入锦绣楼阁之中。
老鸨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心内阴狠道:到了这等地界还敢摆小姐谱,日后定叫你尝尝姑奶奶的手段。
苏云缈和一众女犯站在大堂,等待着被安置。
来之前,苏云缈已做足了准备,可真要亲身走进这豺狼虎穴,苏云缈还是如在梦中,不想接受自己日后低贱的命运。
老鸨将她与胞妹苏微兰安排到了偏僻的晚香院。
苏微兰仅有十三岁,身量较同龄人更为矮小,这一路的颠沛流离让她受惊不小,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让她像兔子似的蹦起来,哭叫不停。
苏云缈揽过妹妹,向老鸨低声道:“可以让我与妹妹同住一间房吗?她年纪轻,没与亲人分离过,我实在担心。”
老鸨心底哼笑了声,目光扫过那干枯瘦小的女孩,直锉牙花子,“苏姑娘,您这是为难人了,规矩立在这,不能不遵守,快请入院吧。”
认财不认人的老鸨自然不会为了区区两名犯人坏规矩。
苏云缈认清现实,在最后分别的时刻紧紧抱住胞妹,在她耳边轻道:“微兰,你听姐姐说,咱们苏家的女儿铁骨铮铮,来这世上走一遭,断不可丢了清白,万一真到了那一天,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就算是死也不能让他们得逞,到时候咱姐妹俩一起走,到地下作伴也不算孤单。”
苏微兰抱住唯一的依靠,泪眼婆娑,环顾了一圈后才清楚了处境,顿时哭嚎道:“我不要在这,我要去找娘亲,姐姐你带我去找娘亲吧!你告诉她,我以后再也不任性了,也不会惹她生气了,让她别丢下我好不好?”
苏夫人早已在狱中自尽,跟随夫君而去。
尸首被拖出去的时候,苏微兰还在疲惫沉睡,谁也没告诉她这个噩耗。
苏云缈合上眼,眼泪爬过腮边,又被她狠狠抹去。
“微兰!你记住我刚才说过的话,你去吧,照顾好自己,姐姐就住在对面。”
苏云缈想推开那些拉扯微兰离去的龟公,可她人小力微,最后还是绝望地看着龟公一点一点掰开了苏微兰的手指,将她抓入对面那间屋舍。
苏云缈的心也在妹妹不断的哭嚎中碎裂成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