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湘妃竹扇骨的棱角硌着你的掌心,但你却将五指收的更紧。www.chenxiao.cc王怜花踉跄着踩碎廊下薄霜,青色的织锦袖口扫过朱漆栏杆,在晨光里拖曳出蜿蜒水痕,恍若银蛇游过琉璃瓦面。

    “阿音要带我去哪?”他尾音飘着得瑟的旋儿,带着玩味的颤音,像雪狐蓬松的尾巴尖,“若是……”

    “闭嘴。”

    你穿过月洞门时回望了一眼,李寻欢仍站在原地,他方才收拾兔窝时,晨露沾湿了他鸦青色的衣衫下摆,恰似是寒潭捞木舟的那夜。他沾了草屑的指尖正悬在半空,望着你背影的模样,与他幼时握着木舟时冻得发青的指尖相似。

    你终究转头走过了转角处。

    “心疼了?”温热气息忽地拂过耳后,王怜花不知何时贴近,“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你猛拽扇柄将他抵在梅树上,虬枝震颤惊起栖雀。枝头残雪簌簌落满他肩头时,你瞥见他喉结一滚,脉搏在苍白的皮肤下突跳如琴弦,却偏要勾起唇角露出风流恣意的笑作掩饰。

    你抽出了他的折扇,动作轻柔地为他扫去了肩头碎玉似的雪,然后像当年那般用扇子挑住了他的下巴:“没人告诉过你,女人耳后三寸最忌生人吐息吗?”

    触碰过雪的扇子透着寒意,碰到他脖子时,你指腹隔着扇柄清晰感受到了他的颤动。于是扇缘游走在他颈侧动脉,仿佛在细细端详他的面容,你凝视着他刻意扮作的五官:“这张脸……”

    你用那扇的那手将兔子托在你手肘和胸侧间,空出手伸出指尖按住了他耳后/穴位,微微发力,你摇摇头:“看着碍眼,我不喜欢,换成你原本的样子。”

    他骤然屏息,睫毛在晨光中急颤如垂死蝶翼。你抛了扇子扔还给他,旋身离去,衣袖掠过他身侧时发出的柔和一拍里,他本能地抬手挽留,指尖堪堪擦过你的袖摆。

    身后传来了面皮揭落的细微嘶声,追来的足音很快到了你的身侧。

    像那只雪狐似的,竟有些可怜可爱。

    王怜花展开了折扇轻扇,他追到你身侧时,那张属于龙啸云的面皮已经不见,露出的是原本昳丽的容颜。你才发现他眼尾有一点朱砂痣,在雪色里艳得惊心。

    他给你递来一个打开的油纸包,里面一颗颗小三角粽形状的糖块,在朝阳下流转蜜色光晕,糖块裹着颗颗白润的松子,宛若冻住的白梅花苞:“广陵徐记的琥珀松仁糖,你最爱……。”

    “不吃,戒糖。”你根本没有见过这种东西,谈何爱不爱,“这个月我都不会碰一点甜的东西。”

    目不斜视的你悄悄瞟了一眼那颗颗晶莹剔透的糖,丝丝缕缕的麦芽甜味钻入鼻腔。

    ……

    “真香。”

    好奇怪,明明是看上去很朴素的,裹了松子后竟也不甜腻,清香清香的,吃了一颗后就想再嚼第二颗。

    等你到了李园的药居时,松子糖已经少了好几颗了,你正觉得有些口渴,王怜花已经为你递上了竹筒里装着的凉茶。

    “……”

    你皱眉闻了一下,闻出了枇杷叶的味道。轻抿一口,齿间松香混合枇杷叶的清苦,竟与幼时你祖母煨的止咳汤滋味重叠,她用陶罐咕嘟咕嘟地熬着茶汤,蒸汽在她两鬓凝结成细珠。

    小时候你不爱喝那不加糖的黑乎乎药水,被哄着“良药苦口”好久(其实也不苦)才乖乖干了它。那些幼年的记忆,会给成年后尝到的清苦增添不一样的甜味。

    你眉头不由自主地舒展,看王怜花也顺眼许多。

    毕竟现在你的祖母已经不会再为你费心了,她每天都在老年室攒局找人搓麻将。

    王怜花不讲话的时候还是很有种美男的样子的,他笑眯眯地看着你喝水吃东西,有些得意道:“你若喜欢便好,不枉我一片片将枇杷叶的绒毛刷净……”

    你则后知后觉地将竹筒还给他,怀疑地问道:“你没往里面吐口水吧?”

    “……”

    王怜花潋滟的笑意蓦地顿住,茶汤在筒口凝成琥珀色的泪,他不解极了:“阿音,我究竟在你心里是怎样的?我只是难缠,却不是下作。”

    “这个问题,你自己不清楚吗?”

    他便证明一般抓住了你的手腕按在他的胸口,你掌下的心跳有力又局促,宛若困鹿撞笼:“你可以问问它,这里每跳一下都在喊林诗音。”

    他笑得漫不经心,眼尾却泄露三分忐忑。

    他和你都觉得你本该用力推开他的。

    可你承认这个时候,你不小心犯了女人正常会犯的浑——你所有的知觉仿佛都聚集到了掌心,他这身体的触感还是非常不错的。

    食色性也,人之常情。

    不过你有自己的人设底线,所以你平静甚至有些冷漠地看着王怜花,问道:“你这种幻听,持续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