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怜花直直地看着你,你坦然地对视回去。良久,他败下阵来,颓然放下了你的手,轻轻一叹,像是恼你的不解风情。
你有些遗憾地收回了手,去为桌上的小兔子找白麻布,余光瞥见王怜花将绿色的草药放入了青瓷研钵,碾碎的草药混入另一种紫色汁液,在他指尖染出浆果似的青紫色,泛起初春山涧般的清气。
注意到你的视线,他想起来你刚才说的“吐口水”怀疑论,他沉默了片刻,手里不停,解释道:“这是地榆叶和紫珠草汁,阿音若不信我,可以在《本草纲目》中去查,瞧瞧它是否具有止血凉血的作用。”
言罢,他指尖轻点你准备的麻布:“兔儿骨脆筋柔,还需要用桑皮纸裹药。此物虽能止血,却有可能磨破小兽薄皮。”
你拿着布的手顿住了。当然,你是信王怜花的医术的,因而有些不知所措。
“先用这个,”他递来一块湿湿的软绢,再次解释道,“浸了榆皮汤,《司牧安骥集》有载……”
“我知道,”你打断了他的自证,为兔子擦拭了伤口,“战马眼睑受伤时,老马夫都这般清洁创口。”
王怜花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却没有过问,只是将桑皮纸裁了,调整起宽度后递给你。桑皮纸入手,有一种熨帖的柔软。
当你给小兔子后腿缠上过了药的桑皮纸,正要打结时,一直旁观的王怜花作不经意地赞道:“阿音,你这末端留余的手法,恰似军中包扎手法的变式。既能防止兔儿蹬踹时布条松脱,又避免压迫血脉,倒是严谨又温柔。”
你顿了顿,将布打好了结,他则取来银剪剪修了布边:“我曾在终南山救了一幼鹿,便是被过紧的绷带勒肿了血脉。”
你止不住好奇,问道:“你还救过鹿呀?可是兔子身子更柔软,嘴能啃到腿上,喜欢啃咬草木,后腿还爱动弹,这包扎好好的,等一会儿不就被它张嘴霍霍了么?”
“阿音果真细致周到。”王怜花笑了,取了银匙挑起了一些携带的药粉,细细洒在桑皮纸的接缝处,“此乃苦参粉,辽国牧人训鹰时常用此法,猛禽利喙触及苦味便会松口,且取之适量与兔服用也是有益处的。”
他说你细致周到,实则他自己却早将这些备齐、研制好了,甚至还会同你解释,以免你担忧他是个庸医。
他接过你的活,为兔子又裹上一层布,他的包扎路径刻意绕过兔腹中线,所有绳结皆藏于脊背隆起处。当最后一道桑皮纸覆盖上后,他用了竹夹固定了绷带末尾。纸遇湿膨胀,夹子便陷入桑皮纤维,形成了一道牢固的锁扣。
你笑了:“没想到你还有治小动物的本事。”
你问道:“可为什么你自己的伤却还没好?”
王怜花刚要勾起的嘴角一僵,已听得你道:“你不会没有上好的金创药,且你上回给我的药中有苏木。我曾经只是佐以苏木煎汤热敷,七日便能消去淤肿,没道理你比我更熟知药理却还好得这般慢。”
所以这么久了,昨日还缠绷带?哼,心机狗。
王怜花一时沉默,随后又叹了口气,他道:“阿音既 然这般说,我倒要也有一问,不知你可否能解答?”
“说。”
“你对此这般清楚,又是受过多少伤?试了多少药?”
药杵被整理放入钵底的脆响里,你看出他睫羽下的目光里不仅仅是试探,更掩着疼惜——那神情竟与祖母望着你时的目光类似。
可你并不觉得他的关心是有必要的:“伤痕是女人的勋章,你又懂什么?”
若是李寻欢面对你这样贫嘴的时候,他一定会以你都心疼的目光瞧着你,仿佛他在轻触一个易碎的薄胎瓷:“这些勋章,我宁愿它们从未存在。”
所以你从不和李寻欢说起。
但是王怜花却掩饰了他眼底汹涌,轻轻笑道:“既是勋章,不若说与我一听,让我好好瞻仰瞻仰。”
“我若说了,你也不会信。”
“阿音若不说,又如何能让我懂你的女子气概?”
“……”
你好像知道佞臣为何能混得那么好了。
你不由得被他逗笑了,随后你轻轻一叹,看着他,眸光却穿透至很久很久之前的岁月。那时,你应当也称得起一声少年将军。①
“这里曾被狼牙箭贯穿。”你的指尖点至肩胛,随后划至肋间,“还有雁翎刀从左臂滑至此处,我当年是用桑白皮线在烛火下缝合的刀口。”
这是雁门关外被斥候所伤的,还算小伤。
你记得最接近死亡的那次还属幽州雪原,因为敌我相差悬殊,叛将投敌,粮草告急,你以必死之心带着五十心腹瞒着义父,深夜闯入辽军阵营。
当玄霜的蹄踏破大营时,你的右肩已嵌着三支透甲箭,叛将和敌将的头颅被你悬在马侧。被惊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