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辽军追赶着你们,五万铁蹄震得冰河开裂。“放箭!”记忆里的嘶鸣和现实中你的嗓音重叠。你仿佛看见自己回到军营时,用断枪挑开面甲,温热的血珠顺着眉骨滴在冻土上,但你笑得开怀,静默一刹的军营随后爆发了惊人的欢呼。

    “第七支箭贯穿肺叶时,我嚼碎了随身带的血竭。”说话间,指尖顺着肋骨斜贯至腰侧,“那本该有一道狰狞的伤口,是弯刀留下,刀刃卡在第三根肋骨间,我反手削断对方咽喉,用马鬃混着茜草塞住伤口……不过最险的还是左腿胫骨,若是不能跑跳我得被活活憋死。”

    突围时被铁蒺藜砸断,是军医用《肘后备急方》里的柳枝入骨法才保住腿。

    说起那老军医,你不由得想起雁门关突围之后,你所率的三百人队伍在峡谷遭受火攻,你顶着燃火的旗撞开围栏,滚烫的松脂顺着铁甲流进领口。回营后声带也受了损,老军医用雷火针炙哑门穴,留在你后颈一处艾灸灼烧,每扎一针,还叫你含住雪地里挖的鲜地黄。

    “所以对医者,我总该怀几分感恩和好感的。”你以茶代酒,端着竹筒敬了王怜花一杯。

    王怜花沉默不语,他没有竹筒也没有杯,只是与你一拱手算还礼。

    英雌本不该提当年勇,可是你实在是个喜欢听夸奖的人,然而当年你血战之后的胜利却只留下狼藉,战功赫赫之下是皇权对此的清剿,于是一身荣耀竟不知道与谁说。

    铠甲摩擦声萦绕耳际,你也曾守过太原城头三个昼夜,全身二十七处伤口被盐水冲洗。最深的箭伤在右膝,需挑开腐肉嵌入烧红的铁止血,而彼时城池中是百姓逃难的哭喊声。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你因而讨厌太平盛世下,不知安康是福的矫揉做派。

    “我知道你当初伤了自己是想要同我卖可怜。可我爱自己胜过爱旁人,我受得哪一处伤不比你严重?我可怜自己都来不及,又怎会看得上你的做法呢?”

    你并非没有同情心,你不会忘记李寻欢夜探寒池是为你,林仙儿周旋恶人也是为你,可他王怜花的伤全纯属自作自受。

    你抚摸上了他的脸颊:“想让我对你好一点,便不要求我怜悯,证明你对我的价值,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