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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鸟惊飞起,风从树枝中穿过,吹起河面泛起阵阵波纹。
李云集早早把裤脚挽起来,极白的皮肤上横着几道张牙舞爪的伤疤,黑的、红的交错,惊心动魄,他愣了一下,迅速把衣服放下去:
“你别看!”
“怎么又把衣服放下去了?”徐拂衣问。
“......别吓着你。”
“那如果我说,你吓到我了,你要怎么办呢?你要再生生地剜去这些疤痕吗?”
“傻子,”徐拂衣轻轻瞪了他一眼,“伤在你身上,再看着这些伤疤,该觉得疼的人是你,该感觉害怕的人也是你,该觉得心惊胆战的还是你。”
“我不是觉得害怕,而是心疼。”
李云集现在才敢去看她的眼睛:盈盈一双杏眸,并没有他以为的、会出现的惧怕,而是连着一对弯眉都拧在一起,充斥着的是对他的心疼。
他以为她也会害怕的,她这样的女子,怎么会看过这样恐怖的伤疤,就像曾经知道他受伤之后过来探望的皇姐,最后也只是匆匆地看望过一眼,就再也不曾来过了。
但她,并不害怕
“你当初觉得疼吗?”
摇了摇头:“不疼,我当初都没注意到,还是下了战场才发现的。当时我直接晕过去了,也没感觉到什么疼不疼的。”
傻孩子,那是肾上腺素在拼了命地保护你。
徐拂衣关爱地看着他:“你赶紧把衣服卷上去吧,不然等一会衣服全湿了还要换。”
李云集弯下腰,慢慢把裤脚卷起来,这一次卷起来和刚才完全不同。
刚才完全就是无意识的,任由伤疤就这么展现。
现在......他感觉自己的疤痕仿佛在发热、在摩擦,每卷起来一下,就觉得痒痒的,像是被挠了两下,还没挠痛快。
等到疤痕完完全全暴露出来,他站在原地,还有点局促,就这么低着头,静静地一句话也不说。
“去啊,”她坐在草坪上,双手撑着额头,带着一点笑,是在她脸上很罕见的那种笑。就像是深藏地下的蜂蜜,挖一点吃,第一口觉得凉,在之后就觉得甜甜的,“我还等着吃鱼呢——”
他立刻踩进了河里。
河流速度不算快,但也绝对不慢。河流两边都有树木遮挡,只有少数的阳光照在水面上。冰冷的水流从他脚上滑过,激起皮肤紧缩,但他心里却是一片平静。
徐拂衣看着他闭上了眼睛。
过了很久,他突然举起剑:就是现在!
闪着寒光的剑狠狠地扎进河流中,但,久久不见李云集把剑举起来。
“怎么,没抓到吗?”
她歪着头,努力想去看河流下面是什么情况,颇有点看戏的意思:
“不是说十之八九吗?”
“......谁说没抓到!”
他举起剑,剑上还真有一条扑腾着尾巴的鱼,闪着银光。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声惊得林间的鸟雀都飞起来了。
正好被云风拽着走到林子边上的李副将发出疑问:“他们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给你讲个笑话:殿下抓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李副将笑得直接直不起身,“将军去抓鱼?!”
云风也撑不住笑了:“我可是想拦着的,但是没拦住。殿下非说他捉鱼十之八九能捉到,还说捉到鱼回来不让我吃。”
“得了得了,将军去抓鱼,怕是把鱼子鱼孙都给人家抓回来了,凑个十条熬一锅汤,都不见得能尝出来鱼味!”
聪明的,一针见血的。
李云集剑刃上的那条鱼只有中指长度,但凡再短一点,剑刃直接就把它刺穿了,哪里还能轮到徐拂衣去看到鱼扑腾的尾巴呢?
徐拂衣笑得太嚣张了、太贴脸了,他甚至都被笑得有点恼羞成怒:
“你别笑了!”
“好好好,我不笑,”她把自己的嘴角硬生生地拽下来,以示自己的决心。
然而——眼睛又瞥到了那条鱼:
这真的很难忍住好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比刚才还要猖狂。
“......你行你来!”
徐拂衣挑挑眉:“好啊,我来就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