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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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西月在佛堂里忙了一天,熏出满肩醇厚的檀香气味,闻起来像陈年的丝绸。www.tecleading.com

    她一直写到晚上,还差两三行就能抄完时,赵董事长从外面进来了。

    夜里风大,赵木槿在白色雪纺衬衫外,加了一件灰色缎面盘花外套,折起来的黄色袖口上,绣着西番莲的纹样。

    她是个敢想敢干有魄力的女人,慈眉淡妆也难掩其强势。

    她点了一炷香,虔诚拜了九拜,才走过来看西月。

    赵木槿拍了下她的肩说:“宋伯跟我说你抄到现在,吃饭了吗?”

    和性格一样,她的声音也是明快又爽朗的,听着很有精神。

    “没有。”林西月把毛笔搁下了,她说。

    赵木槿仔细看了遍她写的经文,赞许地点头。

    这个小女孩听话诚实,不管有没有人监督她,都一丝不苟地完成。

    其实经书写完了也是卷在那里,她偷个奸耍个滑也不会有人发现,赵木槿并没有空闲去一一翻阅。

    但林西月从来都没这样做过。

    她责任心很强,既然拿了人家的钱,就必须把事情办好。

    赵木槿说:“好,那和我一起去吃饭吧。明天你陪我去上香,再从住持那里拿些经卷回来,我看你也抄得差不多了。”

    “这......这不太好,我还是去后厨吃。”林西月有些不大敢上桌。

    但赵木槿关了台灯,敲了下桌子说:“来,今天家里小朋友多,没事。”

    林西月跟在她后面出了后院。

    月白如霜,洒在花影重重的青石路上。

    林西月慢慢走着,和赵木槿隔了一段距离,几次想开口请求她。

    快到用餐的花厅时,她趁着上台阶的功夫,终于有机会张嘴:“赵董,我想拜托您一件事,可以吗?”

    赵木槿停了下来。

    这孩子来家里两年了,始终沉默寡言的,这还是第一次有事。

    她把一双手负在背后:“你说说看。”

    林西月站在她面前,紧张地抠着自己的指甲,她说:“我遇到了一点麻烦,老家有个坏人最近总骚扰我,我想知道他是不是还在京里,您能帮我查查吗?”

    “是这种事情啊。”赵木槿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窗内,“一会儿吃完了饭,你把那个人的名字告诉云州,他查起来比我快。”

    这已经很好了,林西月不敢再要求什么,连声道谢。

    林西月听宋伯说过,郑云州的爷爷年前过世了,不知在临终前提了什么要求,总之他父亲就紧跟着升了上去。

    权力从来不是静止的所有物,它在不断的资源交互中实现动态流转,子子孙孙无穷尽。也许郑少爷不走这条路,但他的儿女可以走,或是郑家的其他人走。

    西月和赵木槿一起进去,自觉地坐在了最末一个,挨着赵家二小姐恩如。

    坐下前,她看了一圈长桌边的人。

    郑云州靠在椅背上,他翻着一本拍卖手册,身上一股懒散的倦意,也没有和人交谈的欲望,他的表弟妹们不敢自讨没趣。

    赵恩如的下巴偏圆,是很显幼态的娃娃脸,她穿了条浅粉色的连衣裙,明媚地朝西月笑:“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西月也笑了下。

    赵恩如和她妹妹完全是两种人。

    她被教导得懂事孝顺,对上对下都礼貌客气。

    赵恩如又问:“姑妈把你从佛堂里请来吃饭啊?”

    “不是。”林西月拨开餐布上的刀叉,她说:“赵董去烧香,看我还没吃饭,顺便带来的。”

    赵恩如哦了声:“我早知道姑妈喜欢你,她说你身上有股韧劲,很像她年轻的时候。”

    林西月不敢当这么大的荣耀。

    她谦虚地笑了笑:“是赵董事长心善,肯体恤人。”

    赵恩如总结道:“一心礼佛的人嘛,她都不吃肉了。”

    赵家吃晚饭的阵仗很大,所有人身后都站着随侍的佣人,伺候擦手、上菜、舀汤和漱口。

    因为突然加了个西月,派来的佣人就少了一名,赵木槿往侄子京安身后指了一下:“你去照应林小姐,她是客人。”

    赵京安是个四体不勤的纨绔,事事都离不得有人服侍他。

    他一听就急了:“姑妈,林西月是客人,那我就不要吃了,我是家里什么人啊?”

    郑云州这才合上了满是花绿瓷器的画册。

    他的手搭在桌上,懒散的腔调里逸出一声笑:“你在家狗屁不是。”

    赵恩如忍都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

    看妹妹在笑,赵京安的脸色更青,又不敢回他那位强权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