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是要送你了?”庄又楷居高临下地睨了她一眼,声线克制得几乎没温度,简直是要把她自作多情摆到明面上。
莫名其妙碰了一鼻子灰,赵蔓枝脸腾地涨红起来,攥着包带要往外走,可庄又楷斜跨一步,刚刚好拦住她的去路。
“庄先生要送给谁,就让谁亲自来量尺寸啊。”她赌着气,不想,也不敢看他。思绪胡乱发酵,忽的想起蒋愈提及的那桩绯闻,“噢,难道说,是她不方便露面?那也有助理,要个身体围度有什么难的,实在不行百科搜一下,反正艺人的资料都公开的。”
她还有一肚子的话要讲,比如Ada小姐肯定比她瘦好多,能在那么苛刻的镜头下都纤瘦漂亮的女人,说不定体重只有四十几千克……但还没来得及发挥,却听头顶低低一声轻笑,如果不是发梢被气息轻微吹动,她几乎要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
“是送给我妈妈的。”庄又楷说。
“噢……”赵蔓枝悻悻地垂了眼,“那、阿姨的身量也不会跟我一样啊,照我的裁了,她穿着不合适怎么办?”
“不会。”庄又楷侧过身,随手拨弄了一下陈列布料的衣架,开始挑选起来,“我出生时她就过世了,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样子,穿不穿得下,但是体型与你很相似,大致也差不到哪里去。”
说着话时,他风轻云淡,却在她心里翻起山海。
原来这就是庄先生的牵挂吗?与当时给客户打电话的温和截然不同,甚至显得有些冷淡,可偏偏就是与他平时很不一样。
但是哪里不一样呢,眼神,还是他的语气?她看向他的侧脸,却一时找不到痕迹,仿佛是直觉牵引着,就让她感觉今天的庄又楷格外孤独。
“尺寸还量不量啦?”
老师傅的一句话打破宁静,她回过神,一下察觉自己目光的冒犯,脸再度热了起来,忙离开他走过去,“量的量的,您来吧。”
“好,站直放松啊,我先量一下肩宽哦。”
庄又楷回头,看赵蔓枝像个乖巧的木偶娃娃配合老裁缝量体裁衣,忽然觉得很有趣。她美丽却锋芒毕露,像满枝尖刺的玫瑰,可又只需要一瞬间,她会收起所有的锐利,托出一颗柔软的心。
她善良,所以格外能共情别人的际遇,庄又楷毫不怀疑,如果什么人卖惨博取同情,向她要钱要感情,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掏心掏肺。
简直是蠢得一腔热血、义无反顾。
但是够特别。
订好旗袍再出来,雨已经停了,厚重的云里散开日光,留下一片珍贵的晚霞。
“居然弄了这么久,我的高铁要改签了。”
赵蔓枝也没想到,量尺寸是这么麻烦的事情,量完又选面料门襟,庄又楷挑剔,愣是来来回回看了好久才满意。
听到这话,庄又楷眯了眯眼,“赵蔓枝,你很不喜欢坐我的车?”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她也就顺口一说,没成想这人小气至此,连这个都要计较,“而且蹭车怎么能我问嘛,显得怪不知好歹的。”
“……”庄又楷看她诚惶诚恐的样子,也懒得再怪罪,径直往前走,“那别废话了,走吧。”
“等一下!”
雨停后街上的人显然多了起来,卖泡泡馄饨的摊也重新支上了,白白的蒸汽云飞雾绕,端的是热腾腾人间烟火。
赵蔓枝看到馄饨摊的那刻眼睛都亮了起来,顾盼生辉地看着他,“苏城特产,要不要尝尝?”
“这有什么好吃的。”庄又楷从没在这种地方吃过东西,那么矮的小凳子,也不知道他坐下去会不会栽倒。
“试试嘛boss,一份很少的,尝尝鲜。”赵蔓枝像哄小孩子一样,“我们就点一份,如果吃不完剩下的我吃好啦。”
“你这么想吃?”
“嗯!”
“不吃。”
“那你问问宁叔吃不吃,我们三个人呢,少数服从多数。”
庄又楷气笑了,“你在跟你的上司讨论少数服从多数?”
“现在是非工作时间。”她明目张胆地装傻,看向卢谦宁,“宁叔,您吃不吃?”
卢谦宁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似答非答,“倒是确实有点饿了。”
“看吧,二比一!”赵蔓枝甚至双手一边比二一边比一,提醒他投票结果,“走啦走啦,尝尝看也不会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