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窥视

    烛火如衣摆般摇曳,映出谢无妄疲惫而不甘的神情:“师尊当真要如此磋磨徒儿么。www.guiyunwx.org”

    “——十日之内抄完。”君浮玉淡淡瞥了他一眼,盘膝坐在旁边的榻上。

    睫毛在脸颊投下扇形阴影,她屏息凝神,隔绝外界一切嘈杂,开始运转灵力。

    闔目内视,淡金色的灵力在经脉之间流动,所经之处偶有凝滞,也如脆弱的碎石般被灵力冲破,经络被灵力温养,隐隐泛起如玉亮光。

    她一直很满意自己这具身体,虽不是天资卓绝,却也足够坚韧,能承受得起旁人难以承受之苦。

    天光未亮,院落里骤然响起一阵吵嚷声,惊飞了几只麻雀。

    君浮玉的手微微一顿,睁开双目,向窗外望去。

    雕花窗格之外,是叶衿气势汹汹的身影。他带着几个点头哈腰的小喽啰,一脚踹开房门,走了进来。

    “君浮玉是吧,昨日欺我辱我之仇,你准备好还债了么?”叶衿环视房间一圈,鄙夷地冷笑着,挥了挥手:“住处跟狗窝似的……给我砸!”

    几个跟班冲进君浮玉的房间,一时间鸡飞狗跳,尘土飞扬,水碗、炼药炉和木桌尽数被砸烂砍碎,满地狼藉。

    谢无妄立在门旁,神情乖顺,眼瞳深处却闪烁着戏谑和恶意,不时指点一两句:“记得把那边的笔墨纸砚也砸了,最好直接放一把火,烧个干净。”

    “如何?”见砸得差不多了,叶衿一脚踩上君浮玉的床榻,在被褥之上留下黯淡的足印,得意道,“是不是气了个半死?”

    “你们砸的这些家具属于门派,又不是我花钱买的。”君浮玉瞥了叶衿一眼,语气平淡,“我为何要生气?”

    叶衿一时语塞,旁观的谢无妄噗嗤笑了出来。

    叶衿立刻扭头瞪着他,劈头盖脸呵斥道:“我好像没见过你。你又是哪个犄角旮旯蹦出来的小杂种?”

    “息怒息怒。”谢无妄摆了摆手,带着鬼气的漆黑双眸眯了起来,“这样吧,我给你们出个主意,保准能让她不高兴。”

    修长的指尖指向君浮玉,少年懒懒道:“你们去将她腰间那块玉佩砸了。”

    众人闻言,下意识地看向君浮玉腰间,那里确实系着一枚双鱼羊脂玉佩。

    光润细腻的白玉之上,雕着两条嘴衔莲花的雪白鲤鱼,周围漾起生动的波纹。其上用金丝束成平安扣,挂在君浮玉的腰侧,如一轮精细的圆月。

    想来应该值不少钱。

    少年黑漆漆的眼眸充斥着愉悦,衬得面颊愈发森白,“这是她贴身之物。如果砸碎了,她一定会——”

    话音未落,叶衿已经冲了过去,用力扯掉玉佩,扯得君浮玉一个踉跄。

    君浮玉一声不吭,后退了几步,掏出一条质感粗劣的手帕,掩住大半张脸。

    “这就开始擦眼泪了?活该,你自找的。”叶衿冷冷一笑,然后将玉佩重重地摔在地上。

    羊脂玉四分五裂,与此同时,一阵深灰色的药粉自玉佩中腾空而起,如烟雾般迅速充斥了房间。

    众人弯下身咳嗽流泪,叶衿躲避不及,吸了一大口药粉,顿时觉得胸口被灼得火烧火燎,仿佛有一只滚烫的大手在揉搓他的五脏六腑。

    他蹲在地上艰难咳着,喉咙里像安装了一个破旧的风箱,撕拉撕拉地响;“你们唱双簧,故意引我摔玉佩……”

    罪魁祸首谢无妄伏在榻上,同样狼狈不堪,咳得双肩都在微微颤抖,脸颊泛起薄红,纤长羽睫挂上了凄惨的泪珠:“君、君浮玉……”

    一日为师终身为母,她看着谢无妄,叹了口气,托起他被泪水沾湿的下颌,用手帕仔仔细细将烟灰擦拭干净。

    这药粉由毒瘴草磨制而成,名字吓人,其实没什么毒性,就是呛人迷眼。

    装在“玉佩”里,平日里是个不声不响的漂亮摆件,遇到打不过的敌人,可以扔过去呛他一下,拖延逃命的时间。

    帕子上有一股淡淡的草药气息,谢无妄咳得头昏脑胀,闻到这阵清苦的味道,混沌的神思被撬开一条缝,浇灭了胸口浑浊的痛意。

    他蓦然想起,在他还小的时候,风雪侵袭他单薄的躯体,在雪地上爬行之时,闻到的一丝烧柴禾的味道。

    和这手帕一样,都是只消闻一下、便能安心的气味。

    烟散得差不多了,叶衿用袖子抹抹脸颊,睁大一双泪水朦胧的眼,去看地上的碎片。

    刚才触碰到玉佩的时候,他总感觉玉佩手感不对,但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摔地上了。

    这会儿烟雾堪堪散去,叶衿这才发现,那四分五裂的双鱼佩根本不是什么羊脂玉,而是被磨得光润的白蜡。

    “你、你!”他气得直哆嗦,“我要禀告长老,你用这种下作的伎俩暗害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