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们舅甥俩长得很像,都是琥珀色的浅瞳,窄脸。www.guiyunwx.org不过陈澄的唇稍厚,又常常笑着,露出两排白牙,天然地让人感到亲近,尤其是女人。再加上他天生伶牙俐齿,就更加无往不利了。
明月看晃了神,以为年轻时的沈兰泊从门外进来了。
等意识过来,陈澄已经把笑吟吟的目光投到她身上来。
明月低下头摆弄衣服,可仍能感觉头顶的灼灼目光,像蛇一样在身上游走。
一阵酸涩的古龙水味,好像橘子才剥开的汁水,青涩的侵略感。
凉意弥漫,胳膊,腰,腿,最后是脚。
明月皱起眉头。
偏她今天穿得这样奇怪,让他看见一定又要调侃,果然,下一秒那令人咬牙切齿的声音便在头顶响起。
“舅妈的脚没事吧?”
沈兰泊看向明月:“你的脚怎么了?”
明月窘在原地,她明白陈澄是在问前一天晚上沈兰泊遗落她的事,提起来她似乎应该对沈兰泊发脾气,不闹得天翻地覆,也至少该问清楚原因。
妻子的权利太久没使用,乍一到关头,反而疑心自己是无理取闹。
明月宁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什么。”
沈兰泊皱起眉,陈澄怪笑一声,走上前道:“舅妈昨天晚上走了不少路呢。”
“我不是派司机去接你了吗?”沈兰泊看向明月问:“你自己走了?”
明月缩缩脖子,“也不是,就走了一段路。”
沈兰泊道:“也不知道身体好还是胆子大,找不到人你不会打电话吗?”
明月瞥见老太太在一旁笑,把头缩得更低了。
满屋子的沈家人,就她一个外姓,多说也是无益。
她只是沉默,手边上一件老太太的黑色披帛,不知是什么毛,拿在手里好像云朵一样软。两寸来宽的金线花纹滚边,绣着牡丹梧桐叶和太阳,翻过来又是一只昂着头的凤凰。
这样的藏品,光看着就是一种奢侈。
她久不回答,老太太本来就见她就烦,更恨不得她变成空气才好,急忙招呼许久未见的外孙,把话题引到外孙身上。
陈澄被拥着坐在床边,明月在对面的桌子旁收拾东西,低着头,额角一缕黑发斜斜溜下来。
她咬着唇,贝齿周围一圈白色,不见血色,可见咬的有多狠。
陈澄野马一样长大,大口吃肉喝酒,接受的是强调自我价值那套精英教育。身边的女性,不是女学霸就是职业女性。
前卫的风卷起发梢,挽起头发不止为了做羹汤。最要紧是姿态好看,绝不可能伏低做小,更别说忍气吞声伺候公婆了。
陈澄自认为万花丛中过,可是仍忍不住多看她两眼。
漂亮另说,可是又漂亮又乖顺,简直像现代人裹小脚一样,捧到眼前,戴上放大镜,还会怀疑真假。
陈澄虽然是男人,也不免觉得不顺眼。
然而替她委屈之余,更多的是窝火。
他从来认为权利是争取来的,权贵也好,长辈也好,咬紧一口气不低头,最差的结果血溅五步,至少污了对方的桃花扇,姿态不算难看。
但见对方蜗牛一般的反应,和洗干净脖子任人宰割无异。
陈家几辈子经商,陈澄自己也是商人,明白无利不起早的道理。
曲意逢迎,必定有所求。
而她,在求什么呢?
明月把最后一件衣服收进提包,手表顺着手腕滑到手背。
这块百达翡丽价值不菲,是去年兰泊送她的。比较低调的款式,戴到学校去也没几个同学能认出来,就是认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她一个学生,能戴的起真的,她也就懒得脱。
她把表带紧了紧,扶一扶表面,涂漆的冰凉顺着指尖传遍全身,明月却感觉脸边火辣辣,抬起头就看到陈澄直直看着自己。
和他舅舅如出一辙的浅瞳,无端让人想到凝肃的秋风,隔着病房腾腾的消毒水味,黄叶晃动,露出难以掩饰的轻视,不屑。
他在心里给她开出诊断书,一个没自尊的贵太太,贪慕虚荣的凌霄花。
“忙到现在还没有吃宵夜。”老太太突然调转话头。
像往水面丢了一块石头,泛起层层涟漪,明月白皙的脸渐渐有了反应,随后,露出陈澄最看不惯的神情。
嘴角在笑,可是愣愣的,呆呆的。
长而密的睫毛轻轻颤动,却未传达任何情绪。圆圆的杏眼慢吞吞眯起,像近视的人在找眼镜,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丝丝迷茫,一丝丝孩子气。
可是这一点生动即刻就被卷入黝黑沉静的眼珠,又变成低眉顺眼的贵妇人。
无趣。
“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