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那一块丑陋的伤疤仍然存在。
这种想象让他藏在衣袖里的胳膊隐约发痒,恍惚之间好像透过灰尘与被烈火焚尽的草原再度瞥见怪物的身影,听到来自它的肆意嘲笑声。
无论如何粉饰皮囊,尼禄始终认为自己看见的是与当时一模一样,口吐黑血的残暴怪物。
站在暗处的人回答了尼禄的问题:
“当然是走进来的。像你们任何人一样。”
滑行声音响起,立马又结束。尼禄看见一道纤细身影陡然贴近,伸手就要按下警告铃。
米聂卡的眼睛凶恶之处被灯光削弱了,从深海动物的器官变成了水晶玻璃珠的质感。隐身于黑暗的怪物褪去伪装,变成了洁白无瑕的少年。
他笑着,皱了皱鼻子,在尼禄按铃的前一秒退至安全距离,眼珠狡猾地在细长眼眶里转动。
“你闻起来生病了。而且病的不轻。为什么不去找你的母亲聊一聊呢?我不会告诉乌萝的。”
尼禄想问他为什么会认识自己的母亲。想了一会才回想到米聂卡就是母亲挑选的首批实验者。
他无力地回应道:
“不用担心。我肯定会活的比你久。”
病床上传来轻轻一声咳嗽声。
乌萝醒了。而且她明显听到了尼禄的这句话,张口要说话,被米聂卡制止了。
尼禄开始觉得自己也许陷入了这个残缺者设下的陷阱里。
为了防止米聂卡说什么不中听的话,尼禄率先开口询问道:
“你感觉好些了吗?爆炸之后我马上就把你转移到了这里。那些现场的人……咳咳。不说也罢。”
“的确。如果没有你出手,她就要和那些普通伤员一样等待民间组织救援了。可怕的现实。”
米聂卡翻看着病历记录,就这样不经意地,平淡地说道。
尼禄敷衍回答:
“我更关心她。不像你,可以直接溜进来假装关切,其实在这里读书打扰别人休息。”
“她是因为你的举报才出现在爆炸地点的。折断手臂也是因为你。”
米聂卡倚在病床边为乌萝检查瞳孔,金发铺开在洁白床单上,让他的脸庞如同沐浴在圣洁光圈中:
“你的关心真是非常实用。请继续关心下去,你就能如愿以偿看见她和你哥哥殊途同命了。干得漂亮。”
乌萝在米聂卡的检查动作下频繁眨眼,目光被床顶灯的光源占据,药物强行营造的睡意迅速褪去。他的眼眸是漂浮在强光边缘的信标,在她越过梦境完全清醒的那一瞬间引导着她回到现实。
尼禄手扶墙壁,眯着眼睛站在光圈之外。不知为何,他听见自己在笑。笑声发颤,像个懦夫。
“我不会让你和卡西乌斯一样。”
他所能想到的回应只有这个。
乌萝回头,和米聂卡一起望着尼禄。
她的表情让尼禄的笑声渐渐堵在了喉咙里,变成干涩的话语。
“我说的是……卡西乌斯和你…………我没……”
他说不下去了,大脑越来越乱,站起来要走结果一抬脚就踢倒了附近的医学仪器:
“我不想在这里。再见。我们改日再谈。”
抢在尼禄夺门而出的前一刻,米聂卡重新挺直了身体,对乌萝点头道:
“瞧?我告诉过你,他关心你多过于自己哥哥。现在你们俩好好谈话,解开误会吧。”
他主动走出病房,关上门前还特意对尼禄说道:
“抱歉小小地吓了你一下。但是……不。我对你没有歉意。”
眼看着米聂卡从只打开了一条缝隙的门扇之间轻易溜出去,尼禄转头望向乌萝,脸上还在发烫:
“你不会真的信他的鬼话吧?”
“总比信你的话好。”
乌萝望向他的时候挑了一下眉。她每次做这个表情,尼禄总是会想到一些他即使在药物产生的幻想世界里也愿意珍藏的回忆时刻,然后又意识到这些都是久远之前的事情了。
他借着药物的给予模糊勇气,鼓足了最后一丝力气说道:
“那么,回到爆炸之前,我们俩正在讨论的那个话题……你仍然在考虑中吗?”
乌萝笑了一声。
直到注意到他是在认真等待回复,她才取下自己的注射针头,坐在病床上和他面对面,认真说道:
“尼禄,你从来不了解我,也不了解卡西乌斯。你只是一个……更适合无忧无虑生活的人。放弃吧。”
尼禄低下头,用双手抱着头,像喝醉时那样呻吟了一声。
他说道:
“可是我觉得我们……难道有段时间你没有对我……”
“因为卡西乌斯的原因,我们是朋友。到此为止。”
乌萝伸手轻轻拍打他的后脑,然后把自己的止痛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