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章

    褚英见那官使终于断气,不能瞑目,伸出手合上他涣散的眼睛,将剑重新提在手里,展臂伸个腰,牵动着全身的骨头咔哒咔哒的响,竟一点也不驼了。m.wenqishuku.cc

    官使的血喷溅她一身,把她浇成了个可怖的血人,林中雨像鞭子一般抽打她身,鲜血淌满地。褚英解开蓑衣,丢在一旁尸体上,盖住他狰狞的脸,转身朝另一人去。

    “这位好大人,泥巴水这样好喝吗?居然叫你舍不得起来。”她嘻嘻笑道,使剑在他腰背点了一点,“你的同伴好顽固,我让他叫我一句老祖宗,他却万般不肯,我一生气,就将他给杀了。你且告诉我,杀官使是个什么罪名?”

    另个黑衣官使眼耳鼻都灌满了污水,不知晓发生了什么,只听得几个郡主、马夫一类的词,心中焦急如焚,牙关绷出一线血丝,奈何身似死石,不能翻身,连脖子也转动不能。

    待她剑背点在腰上,忽感身轻了许多,便立刻反身爬起来,连连骂道:“不识好歹的老乞儿,你犯的是滔天的逆罪!我现在就将你正法,割下脑袋去喂猪狗!”

    他眼风一偏,见蓑衣下静静躺着的死尸,哀从中来:“刘大人!”他握刀欲向褚英砍去:“我杀了这妖怪替你报仇!”

    褚英轻巧一跳,避开他的刀风:“我杀他怎的你来报仇,莫非他是你的老子,你是他的儿?”黑衣使这刀不成,腕子一扭,又朝她劈去:“随你胡搅蛮缠!待会儿便放你的血祭刘大人的刀!”

    刀风一招凌厉更似一招,褚英随意挪步,却仍在方寸之地:“乖儿子!好差的刀法!你老子九泉之下也要被你气活了!”黑衣被她激怒,将往日学的功夫尽数抛诸脑后,只管乱劈:“我杀了你这老妖怪!”

    褚英再避几招,眼中逐渐不耐,见这黑衣杀红了眼,纠缠得紧,提腿便在他小腹一踢:“你这人可真烦,我不想再陪你玩耍了!”

    黑衣吃她一脚,五脏六腑翻滚起来,“哇”的一声吐出满口稠血:“你要杀便痛快杀了我!不要耍猴一般戏弄我!”褚英揪住他的领口,问道:“杀你?我何时说过要杀你?”

    黑衣避无可避,盯着她的眼道:“我二人都是奉旨要去衍州,你不杀我,我日后到衍州便要领兵来捉拿你这妖怪!”

    褚英不甚在意,松手将他丢开:“我答应了你老子,不为难与你,他如今死了,我却不能言而无信。你去衍州便去,能否捉到我却要看你本事。”

    黑衣官使闻言错愕,握着刀心有不甘,看了眼雨中那具尸体,后知后觉地升起惧意,往地上啐了一口,道:“我记住你了,老妖怪!下次我定不轻饶你!”见她并不搭理自己,便连滚带爬摸到马边,扶着马鞍上去,跌跌撞撞地消失在了大雨的竹林中。

    雨笠给风刮得有些歪,褚英将剑插回腰,绑实了笠下的细带子,悠悠地哼起调:“小姑娘,披蓑衣……小姑娘,去打鱼……”

    她踱着步子重新回到那具死尸边,拾起散在地上的文书。“烧了它,快烧了它!”她嘴中忽地蹦出几个词,声音古怪,像是旁人在说话。褚英一手抚着自己粗糙的脸皮,道:“勿要催促。”

    那声音又从她喉咙里钻出:“小郡主,你答应替我杀掉这些人,为什么又放走一个?”褚英犹如自言自语道:“你只叫我杀了动手之人,却没说别的人要如何。”

    古怪声音道:“只怕后患无穷,他到衍州搬来救兵,双拳难敌四手,你要吃一番苦头。”突然褚英掌中窜起一团蓝色的火焰,裹着文书烧了起来。

    她掌捧蓝焰,嘿嘿一笑:“未知死,焉知生。我早吃尽了阴间和阳间的苦头,几个小人儿花拳绣腿,打打闹闹,不足为惧。”

    褚英抬起脸,感受雨打在骨头之上的触感,慨道:“好凉爽的风雨!无怪乎妖鬼精怪都想要修行做人,只有做人才知晓这般滋味。”

    她忽然又想起什么,将官使的衣物撕下一段,走到竹林中,那儿另有一匹被栓住的枣马,不安地打着圈。褚英伸手摸了摸它的鬃毛,将那段衣物缠在它的眼睛上,道:“好马儿,好马儿……”

    她解开缰绳,狠狠地在它背上一拍,那马还记得方向,打着蹄子奔向大雨之中。

    林中弥漫一股淡淡的血腥之气,褚英回头看地上那摊血水已经给冲刷得干净。她鼻尖耸动,一个闪身便如小兽一般扑在死尸之上,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喃喃道:“可惜官使一身新鲜的肉,与其烂在这里,不如犒劳犒劳我……”说着便伸手探向他的脖子。

    然而手伸至一半,脸色骤变,立时缩了回来,朝自己脸上猛地掴了一记巴掌:“混账东西!死人肉你也不放过!”先前声音重新冒了出来:“哎哟,痛!小郡主你打得自己这么狠!”

    褚英将蓑衣又给死尸盖上,道:“我打的是你的皮,你的肉,我有什么好顾及的。”那声音先前还叫痛,现在便安静下来,阴□□:“你别忘了答应过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