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遭遇的灭顶惨案还要说回到今天更早些时候,万金花的这顿寻灵酒从太阳落山的时候就开始筹备,这天天气很好,沿着清溪河的方向遥遥望过去,就能在桥洞里看到一轮金辉万丈的落日。m.qinyuanshu.cc
落日出现在桥洞里的时候中学里头几乎就没有人了,老校长也早就回家去,她的腿脚不好,每天晚上要花上很长的时间按摩并泡脚,我虽然不知道这是否有用,毕竟这么多年以来似乎没有好转,这个年轻时就花白了头发的妇人已经为中学操了半辈子的心。
那时候我留在学校里当然不是为了寻找老校长的蛛丝马迹,而仅仅是一种习惯。我居住的那间老屋和中学只有一步之遥,在墙边坐着就能看见清溪河潺潺的水流从眼前经过。我对周遭的声音并不十分敏锐,只是很久以前李春生说他需要听着流水的声音才能入睡,所以搬到这里之后我连续几个晚上专心去聆听河水拍打堤岸的声音,发现它神奇的兼具吵闹和催眠两种特质。
我坐在墙边李春生时常坐着的位置上抽一支红塔山,明月庄的太阳在任何季节都能叫人身上暖烘烘的,伴随着耳边清溪河富有韵律的波浪声,我也昏沉沉地睡了一会儿。在此期间万金花的请仙盛宴也即将正式开始,她的小儿子小白菜还坐在家中的那把太师椅上把玩金铃儿的历史课本。
“小混蛋,放手!”
“啊啊啊啊呀!”小白菜人长得不大,手劲却大得很,他把姐姐的课本当做心仪的玩具来抢夺,嘴里不断吐出急切的叫声,嚎叫着想要争夺这场纠纷的主导权,银铃儿猛一拽就将小白菜拉到近前,她六岁的弟弟现在几乎腾空,抬起脚像踹开一只疯狗一样将小白菜踹飞。
男孩子尖叫着摔倒在墙边,却没有哭喊,而是扶着墙阴恻恻地瞥视着自己的姐姐。银铃儿也没有理他,她烦死了自己的这个弟弟,剩下一直插不进手的金铃儿略显尴尬地站着。
“还不抱他起来?”他们的父亲李得彩宛如家中飘荡的幽灵,给凝滞的局面带来这么一句话作为结束语。
“又不是没有脚,不会自己起来?”银铃儿拽走了正要抱起小白菜的金铃儿,“管他干啥?又不是缺胳膊少腿的,也不是土皇帝,我才不伺候他呢。”
“嘿嘿嘿……”小白菜开始掀起自己的衣服擦脸,转瞬着了魔似的开始怪叫,“啊!啊啊——呃啊——!”
“你要死啊!”万金花把擦了汗的白毛巾飞到孩子的脸上,他抓着那毛巾又嘿嘿嘿地笑起来。李得彩在地上的一篮柿子里挑出两个来,坐在长凳上就开始啃,他的舌头一碰就知道这是那个瘸子家的柿子,瘸子每年这时候都要拿来一筐。瘸子家的柿子好吃,不涩,个头又大,甜津津的,李得彩空下来的时候老想着。
神婆子从楼上嗒嗒嗒地跳下来,白了坐在厨房啃柿子的李得彩一眼,“一家子都不消停。”
“他抢姐的课本!”银铃儿率先告状,万金花三两步略过了她一把抱起小白菜,“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玩,还不赶紧换衣服去。”
“我说他抢姐的课本!”银铃儿重复道。
小白菜正在万金花的手里被打扮成一个红脸颊白额头扎小辫儿的奇怪模样,万金花一边比划着衣服的大小一边回应道:“他几岁,你们几岁呀?”
“你偏心!”
“我忙死了!”万金花将地上的白毛巾又扔到李得彩的脸上,“死人,还不去换衣服啊。还有你们两个!”她在房里从东走到西,从南走到北,头嵌在箱子里翻找她那堆丁零当啷的物件,声音经过箱子的共鸣显得更加沉闷,“帮不上忙就别碍事!”
金铃儿和银铃儿其实早已习惯了万金花的这个态度,银铃儿对此报以鄙夷的白眼,拽着姐姐就退出了这个混乱的舞台,李得彩背着手站在厨房的门口目送两个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儿离开,小白菜又跳上了太师椅开始晃腿。
“嘿嘿……嘿嘿……”
李得彩和万金花并不能说清他们的三个孩子是如何长成了如今截然不同的性格,但他们三个各自出生时的故事在明月庄众人皆知。
十几年前,李得彩在外面插完秧回到家里的时候,就在大门口闻到一股血腥味,他知道是万金花生了。他走进门就看见万金花躺在床板上叉着腿,裤子早就被接生婆剪烂了扔在地上,那个白发婆子坐在地上大喘气,额头上的汗像雨似的哗啦哗啦往下流。李得彩看见接生婆的脸上被踹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她手边的地上有半颗门牙还沾着血,那个婆子见了李得彩就指着他骂道:“你老婆是个要人命的呀!”
“我偏就是要你的命!有这两个讨债小鬼来要我的命还不够,你这个半截入土的老东西还要来骑我的肚子,我踹的就是你!”万金花两张纸一样的嘴唇里吐出对接生婆的控诉,她脑袋上的汗不比白发婆子的少,肚皮一起一伏,从床上撑起半个身子来骂她,“你一个子儿都别想拿!这俩孩子是我自己生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