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有你什么事儿!”
李得彩这才看见万金花的手上还攥着剪刀,她的两条腿之间一片血渍都快干了,还有一坨黑漆漆红彤彤的肉团似的东西。
“娃儿呢?”李得彩只问道。
白发婆子颤抖着,指着地上那个有着花纹的瓦罐道:“那儿呢……遇上你们真是倒了霉,呸!”
“死老婆子还不赶紧滚啊!你这张撑开了能装五斤面粉的老脸也不知道恶心,脏了屋里保胎仙娘娘的眼,哪天就叫你家有的全是瞎眼哑巴六根指头的!”
接生婆跑走的时候连鞋子都忘记穿走了,李得彩捡在手里晃悠了两圈又放在桌子上,他往那个瓦罐里看去,两个湿漉漉的孩子抱在一起,一声不吭。
“你是死人?你要还有气儿就快点给她们擦擦身子拍拍背,听得哭才算活呢!”万金花一气儿说完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她的两条大腿也卸了力,她整个人形成一个“大”字钉在床板上。李得彩呢,他捧着瓦罐四处转,一下子想不起来保胎仙娘娘在哪个方位,瓦罐里的两个孩子的皮肤由粉变紫,他慌了,便将瓦罐端到床前倒转过来,那两个孩子的脑袋就一起挤到罐子口,两姐妹紧紧地抱在一起谁也出不来。
李得彩当然知道得一个一个出来的道理,却不敢上手去碰孩子,他开始摇晃罐子,上下左右前后来回摇,摇得他本人在床边汗如雨下,不知道的以为是他刚生了孩子。
扑通。
一个孩子掉到了万金花的肚皮上。
扑通。
另一个也掉了下来。
呜哇——
呜哇——
两个孩子先后哭了起来,那罐子口还有水滴下。
滴答,滴答。
李得彩看着万金花肚皮上的两个孩子终于松了口气,他将床上那坨黑红黑红的肉团抓起,进厨房用菜刀剁碎了倒进盅里加水小火煎熬。万金花再醒过来的时候身子已经被人擦干净了,两个姑娘用布包着睡在旁边,瓦罐也被洗干净放在了墙角,李得彩已经下田去了,她将盅里熬着的东西舀了一碗来一饮而尽。
没人告诉万金花,其实李得彩去求了一次保胎仙,供了两个柿子,磕了三个头,“保胎仙娘娘,我只求我两个姑娘平安长大,无病无灾,您要拿走什么拿了便是,我李得彩没有怨言,没有怨言,没有怨言。”
大约保胎仙的确听到了李得彩的愿望,金铃儿和银铃儿在明月庄的田地里摇摇晃晃地长大了,这成了李得彩对求神诸事深信不疑的历史来源。然而他也没有想到,金铃儿和银铃儿的八岁生日之后,万金花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做了一个梦。
据万金花所说,梦里一个衣袂飘飘的仙子叩响了她家的院门,那仙子交给她一颗金光闪闪的白菜,那颗白菜足足有半个人那么高,抱在手里却像羽毛那样轻。这白菜叫醒了万金花的美梦,也让她发现两腿之间羊水已在流淌。
这个伴随着神仙托梦吉兆降生的孩子就是小白菜,他一出生就嗓门通透哭声洪亮,万金花每每与人说起他出生时的故事都激动地要为自己喝彩。她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两年后,小白菜依旧不会开口说话的时候,万金花第一次蹲在墙角流下了眼泪。
“李得彩,这孩子好像有问题。”万金花说道。
“嗯。”
“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不知道。”他坐在厨房的长板凳上抽烟,金铃儿和银铃儿并排站在弟弟的床前,看着这个孩子把鼻涕舔进嘴里。
“李得彩,他是个傻子,咱们生了个傻子。”万金花的头发全散着,她现在完全不像白天风光无限的那个明月庄神婆子,她蹲在地上像一头老驴嚎叫般地大哭起来,“傻子……咱们生了个傻子……”
“嗯。”李得彩深深吸进一口烟,在肺里打了个转儿再吐出来,“那也没办法。”
“可是他是有仙家赐福的孩子,怎么会是傻子呢?”
李得彩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自己几年前在保胎仙那里说过的话,也顺理成章地认为这就是保胎仙从他这里拿走的东西,他用粗糙的手指捻着衣角,不敢看房里的任何一个人,最终还是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没办法呀。”
“你这辈子就是没办法的!”万金花跳起来骂他,但她的丈夫就像一块嚼烂的口香糖,怎么踹他就什么样,越踹他就在鞋底粘得越牢,越让人不自在。
万金花害怕了,她的人生整个都牵在与明月庄三位神仙的关系上,这样仙缘深厚的人生下了一个不会说话的傻儿子,将直接动摇她在明月庄的权威地位。
万金花抹了一把眼泪说:“李得彩,他就算是个傻子,我也能让明月庄的人把他捧得高高的,你信不信?!”
李得彩没说信,也没说不信,他呆滞地望着窗口渐渐沉下去的夕阳,直到烟灰烫到了他的脚面,才缓缓吐出一个字:“好。”
万金花带着小白菜出没在各种需要神婆子出面与吉祥天师沟通的场合。万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