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奴家不敢,奴家该回去了。”
苏晚辞道:“回程路远,待会儿坐我们的马车,一道回去吧。”
乔娘子不肯,只说要走,苏晚辞连番劝说,她仍是不肯,顶着日头往外走,纤细的手臂遮在头顶,孱弱的身躯逐渐消失在林间。
回程路上,李常佑心不在焉,时而撩开车窗帘子往外看,似是在找哪位娘子的身影。
苏晚辞佯装不知,单手举着一本植物札记,另一手抛着梨子玩儿,忽然说道:“这本书中写到,长明州有一种果子,与猪肉一起炖煮,能使肉质松软酸甜,入口回甘,不知是什么味道,常佑哥哥知道这种果子吗?”
李常佑恍惚间回过神来,木讷道:“啊?”
“你怎么了?”苏晚辞把书放下,困惑道,“从乔娘子走后,你就一直走神。”他顿了一下,迟疑道,“常佑哥哥莫不是......喜欢乔娘子吧?”
李常佑乍然间涨红了脸,像一块烧红了炭,既红又黑,无地自容似的说:“我不过是瞧她可怜,年纪轻轻便丧父丧母,除了一间破屋子,连个养活自己的营生都没有。”
李常佑说罢挑起眼梢,打量起苏晚辞脸色,却见他笑容温和,心下正诧异,便听苏晚辞道:“如此也简单,常佑哥哥娶她为妻便是了。”
李常佑一时间回不过神来,竟失了反应。
车厢里噤若寒蝉,两人各怀心事,均是不出声。
苏晚辞喉头哽动,静默了很久,徐徐说道:“常佑哥哥,我想去瑶湖州,想去南海州,想去西域。”
李常佑死死咬着牙。
苏晚辞道:“与你成亲,便哪里都去不得,我一日都等不了了,今日就想走。”
李常佑佝着腰转过身去,几乎背对着他,轻声道:“从前你就说过,我也明白告诉过你,我是不会退亲的。”
他说罢,又将身体转回来,轻叹道:“你总是异想天开,去西域要办通关证,南海州在打仗,瑶湖州你倒是可以去,待我考中科举,再与你一道去。”
苏晚辞苦涩道:“李常佑,你我相识十几载,同窗数年,为何要如此逼我。”
“你又缘何要如此!满脑子就想着退亲!”李常佑抬起猩红的眼眸,“人世间的事情哪来十全十美,我得不到你的心,便要你的人,你觉得这日子不舒心,忍忍也就习惯了!”
苏晚辞轻轻地问:“乔娘子怎么办?”
李常佑自暴自弃一般道:“我娶你为妻,不耽误纳她为妾。”
苏晚辞耳朵嗡嗡地响,他念着与李常佑昔日情分,总想给彼此留几分脸面,可原来彼此都带着一张假皮,装着糊涂,各有算计。
从前的李常佑赤忱温儒,从前的萧文钦直来直去,年少时的山花烂漫,一去不复返,所有人都在岁月里蜕变,李常佑敲碎了文人的根骨,萧文钦长出了商人的皮囊,再也无人记得,静山书院那 些年的春花秋月。
苏晚辞手一抖,梨子滚到了地上,李常佑俯下身,弯腰去捡,恰逢马车颠簸,梨子朝外滚去,李常佑脚踝处不知被什么东西顶了一下,双腿一软,身体直耿耿朝着前方扑去,直接摔出了车厢,扑倒在车夫后背上。
车夫眼明手快勒紧缰绳,马车突然停下,李常佑身体一斜,又从车辕上往下摔,车夫连忙去拽他,却抓了隔空,眼睁睁看着他摔下马车,倒在了草地上。
苏晚辞掀开车帘走出来,身姿挺拔立在高处,俯视着哀声叫唤的李常佑,面无表情地喊:“常佑哥哥,你没事吧!怎么这么不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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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常佑摔下马车,被送去医馆,哀声载道了一下午,身上有几处磕碰,后背淤青了一大片,脚腕扭伤,将养半月方能痊愈。
苏晚辞送他回家,又派人去酒楼通知其父母。
李常佑母亲当即冲回了家,心疼地呼天喊地,李家九代单传,又几经变故,全家人的指望都在李常佑身上了,当宝贝疙瘩养了二十年。
平时有几声咳嗽,陈桂花都紧张得跟什么似的,和苏晚辞出门一趟,便摔了马车,这叫她如何不心疼。
苏晚辞在院子里挨了她一顿数落,陈桂花骂累了,又听李常佑在屋子里劝,这才消了气,翻个白眼打发苏晚辞离开。
陈桂花见苏晚辞唯唯诺诺出门,又是一阵来气,手在额头上抹了两把汗,喊着李常佑的乳名往主屋走。
李常佑眉毛都打成了结,侧躺在床上,身体拧成奇怪的弧度,探着脖子往外看,“娘,晚辞这就走了?”
陈桂花瞪他一眼:“留下干什么?手不能提,肩不能抗!”
“晚辞怎么都是苏家的少爷,平时不干粗活,也不必伺候人,自然不懂这些。”李常佑支撑着坐起来些,“我今日是自己不当心,不是晚辞的错。”
他停顿了片刻,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