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晓他是明白他方才话里的意思,只不过他这个人从来都不会将直话平铺到面上、叫人觉得他是有些在乎的东西。
他最擅长的,就是状作不经意地谋取别人的一颗摇摆不定的真心,再装作毫不知情地蒙混过去。
不得不说,他谢偷白还真的是个,名副其实的王八蛋。
魏酃盯着垂下眸的谢偷白一言不发,也终于叫还在傍边观他二人唇枪舌战的言子苓有个趁机插话的空子。
气氛有些凝重,他道:“想必那边已经在上菜了,将军不如先随我过去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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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可算是盼到你回来了。”柳策川早在将军府门前候了快一个时辰,直到酉时末了才终于将魏酃的身影给盼到眼前来。
魏酃拎着盏长明灯,从玄武长街上行到将军府门前:“本将还能丢下你跑了不成?”他语气微凉地说道。
柳策川接过他手上的灯盏:“属下自然不会瞎猜,只不过您忙到此时才回来是不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情?”
魏酃挪步迈进府:“粮草之事只差遣运周转就能全权解决…谢司吏抱病,本将方才探望回来。”
柳策川紧随其后,“谢司吏抱病?他前几日不还好好的吗?”他微有些惊讶。
魏酃转头看了他一眼:“要不你登门亲自去瞧瞧?”
柳策川连忙摆头:“那还是不了,左右属下同那谢大人着实不怎么熟。”
魏酃未曾搭话,又听到柳策川问道:“不过将军,您应当还没用过晚膳吧,属下中午上街的时候想着您应当吃不习惯属下做的饭,便自作主张招回来了两个厨子,要不属下现在过去吩咐他们张罗些吃的?”
魏酃摆了摆手:“不必,我方才在谢府已经用过。”
他这会儿又没再用“本将”二字自称。
这都是柳策川悟出来的习惯,魏将军心情好时从来不注重礼节,魏将军心情不好时比谁都要注重礼节。
柳策川:“将军为何…会同意留在谢府用晚膳?”
魏酃推开书房的门,侧首道:“你今日的问题似乎格外的多。”话落,他走进屋。
柳策川躲在他背后连掌了自己一下嘴,紧接着又跟进去,冲着魏酃问道:“对了将军,子明他……”
魏酃走到书房案桌前坐下,听言他提到徐子明,顺而想起来在谢府一同用晚膳时谢偷白对他说的话——
“你那位正在司刑诏狱副将我已经提前吩咐人打点过了,这段时间哪怕不会被提审也不会出什么差错,他原本就是塞北訇关一役告一段落的幌子,所以你大可放心背后之人对他用心。”
魏酃道:“虽说是提审下罪,但此事到底会如何解决?”
谢偷白道:“轻则受刑降职,重则受刑革职。”
魏酃微恼:“他上战场带兵去訇关之时接到的那封军情既然是是假的,就应当能查出来蛛丝马迹。”
谢偷白:“他们要撂倒的是鼎立成安朝廷的堂堂司军一职,是在动摇成安疆土的和平安定,他们所行的事是要诛九族的死罪,没有人会蠢到会留下自己找死的证据,就算要查,着手塞北那边的痕迹也得不到什么结果。”
他见魏酃皱紧眉头又缓缓道:“在徐子明受审之前,那些人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在暗我们在明,这件事只能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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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酃看向柳策川道:“主审官员抱恙,他的提审进程自然会延缓。”
柳策川松了一口气:“那便好,不过朝廷会如何审判此事呢?訇关一役失的是几千将士和一城百姓,这样的数目他们肯定不会轻而易举地让我们拿军功战绩盖过去。”
魏酃拿过手侧码的一摞手札上的一本,“策川,兵败是罪,是要查在我身上的罪。”
柳策川道:“可是陛下不是并没有追究将军您的责任吗,那塞北粮草之事,他甚至还亲自指派了您督办。”
魏酃顿了顿,垂眸道:“陛下心中督办塞北粮草遣运之事的朝臣一直都是谢司吏。”
柳策川走近了两步,“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魏酃抬眸看向他,一字一句道:“我在塞北这么些年占的风头太盛,功名风光盖过了在那黄沙百战之中拼命咽下的所有苦头,朝中代代新臣换旧臣,我这位置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