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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他就是个王八蛋

    柳策川握紧了手指,恼然道:“倘若没有将军,塞北防线怎么可能如今还能这般稳固如斯,塞北的仗一打就是十载,十载风霜,四十个季度一百二十个月,这又不是寻常的过家家!”

    魏酃垂眸翻开手中的手札,翻到第一页,一眼望见上面写的几个楷书中体字——

    “魏司军亲启”。

    魏酃道:“那日谢司吏曾寻我说过几句实话,”他翻开手札的第二页,继续说道:

    “他说塞北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能当这十万士卒的司军,江山代有才人出,想踩着尸骨将我从那高位拽下来的不乏少数,而那群政臣,三言两语、谈笑风生间便能重新给成安朝廷换一条更听话且愿意拼命的走狗,相比我这条遮掩着兽性容易叫人失去控制的野狼,还是拿捏在手里养熟了的家犬好。”

    魏酃看了他一眼,又抢在他面前说道:“这话确实刺耳,偏就是因为一针见血又坦荡无比而叫人听之受创,谢司吏从头到尾都是个明白人。”

    柳策川眼中已然浮上鲜红的血丝,咬紧牙根愤恨道:

    “怪不得将军今日会问属下喜欢吃些什么,”他嘲讽地笑了笑,又接着道:

    “我先前有幸站在玄武大道的宫门前窥见过一眼红墙碧瓦下的一派生机,心生艳羡却无任何不满,那刻想着的只有——这些都是我曾出过一份力保下来的珍弥,这样值得自得的所成,我只远远看着,整颗心就满了,”

    “虽塞北连年少绿,最常见的一种颜色就是枯黄,且还是铺天盖地的枯黄,从不曾看过花,但珍弥的地方又一处就够了,我们一群大老爷们又不是抱着那样矫情心绪的人娘唧货...”

    “今夜之前我是这样劝慰我自己的,先前听着寅瓷的那些浑话,我索性也就当着一时冲动说的气话听听,并未放在心上,可是此刻深想,我忽然想念我那在千里之遥的故土了,将军,我想我的梦中乡。”

    魏酃已经盯着手札的第二页看了许久:“那便不从军了,回家乡去。”他有些破罐子破摔。

    柳策川没忍住,哽咽着说道:“那将军您呢?方才试想,不论如何您应该比属下更加心寒,这种境况就算是将军,又该怎样抉择呢?”

    魏酃淡然道:“那时候谢司吏就站在我面前,我并没有抉择,只是心里生了些逃避的痛恨。”痛恨将这一切全然刨开的谢偷白。

    柳策川继续道:“那么如今,将军是已然做了抉择了。”

    魏酃屈了屈手指:“策川,我们又不是他们养的家犬,生来是塞北的狼便一直都会是,我们忠于血统忠于自己,并不曾有什么好计较的,这件事剖开来看,无非就是我们终于弄明白该处于如何的一个立场,这并非只是坏事。”

    柳策川忽然合手跪了下去,毕恭毕敬道:“朝廷供我衣食养我双亲,我用血肉身躯替他们捍卫疆场,将军领我护我,我永远只忠于将军。”

    宫中的安乐人,他们锦衣华缎、玉盘珍馐,拈花养鸟,何曾因为吃不上一顿饭,一口水而困苦,何曾因为一颗再普通不过白菜而日夜惦念,何曾因为一口沙子里淀清的浊水而争抢不休。

    天上客不懂地上人的苦恨,朝中贵不在乎黄沙里的廉价苦力,天上客只解天上人,黄沙苦只知黄沙。

    魏酃抬眸:“策川,忠自己吧。”

    ————

    “你还真是死不知悔改,我有没有同你一字一句地嘱咐过,你若是再不知死活地在那些朝政之事上劳心伤神,就算是真神医来了也救不了你!”

    言子苓气的差些把拳头挥到谢偷白那张俊俏的脸上去。

    “我并未看那些公文,只不过同魏将军多聊了两句。”谢偷白辩解道。

    是啊,他确实只是同魏酃聊了两句,聊到需要让俞千楼特意找借口将他支开。

    “你是不是真得要我将你这两条腿给打断了你才能消停?”言子苓有些气急败坏道。

    谢偷白靠在榻上认真想了一二,摆了摆头:“不是,我嘴遭下的孽你为何要找我这两条腿的麻烦?”他摸了摸自己尚且完好的两条腿道。

    言子苓瞪了他一眼:“我倒是也不介意敲碎你满口牙,拔了你那不老实的舌头。”他坐到榻前的椅子上,伸手搭上了谢偷白的胳膊。

    谢偷白眯了眯眼睛,上一秒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缓缓道:“有件事我似乎做错了。”

    言子苓摸着脉,看了他一眼:“什么事?”他问。

    谢偷白道:“魏酃并不知道我接近他是因为阙都之事,而我怕他察觉到这些事情便一直以‘一见倾心’这样的借口同他周旋,”

    言子苓收回手,替他敛下了袖子。

    又听谢偷白道:“但这只是个我方便接近他的借口。”

    言子苓:“他信以为真了?”

    谢偷白皱了皱眉:“我一直觉得像他那样的人,应该会瞧不上或者说是嗤之以鼻我这般以权术谋人心的朝官。”

    言子苓睨了他一眼:“你觉得有什么用,人心贪婪好算计,人心欢喜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