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咱俩就先录个电子遗书吧。”
白露说:“怎么会。我们有水、有面包。最关键的是有我。”
我说:“有你顶什么用?”
白露说:“解闷啊。”
我指着车上的能耗仪表说:“但是解闷解不了工业污染。剩下的汽油只够支持车载过滤器继续工作15小时,在那之后,没有丝毫净化的空气会涌入这个车厢。”
而到那时我们会呼吸着带着铁锈味的空气,肺部会第一个被重创。只要十分钟的时间,我们的呼吸系统就会被打成筛子,复杂的化工产物顺着红细胞运输到全身。再然后,白露那张漂亮又
**的脸蛋就会彻底失去血色。
剩下这些话,我不敢说出口。
白露转过头看着我的脸没有说话,她默默地帮我把歪了的眼镜扶正。
我该庆幸她的手指还有温度。
3
八个小时过去了。
我还是听不到街道上的任何声音。
一方面得益于空气污染:有一些污染物像是微型的棉絮,它们漂浮在大气里铸造了无处不在的隔音墙。在室外只要间隔三米,引擎的轰鸣也会声若细蚊。
另一方面,大家都在节省体力,绝望的大喊大叫只会徒增损耗。
后勤部队依然杳无音信,为了支持过滤器的工作时长,我调低了车内的温度,集中了能源。
空气远比寒冷可怕得多。
我已经能在车里哈出白气了。转头看向白露,本想问她一句“冷么”,但是想了想又作罢,我把我的羽绒服直接披在白露身上。
白露说:“我不冷。”
我说:“你冷。”
我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替她决定了,她没再反驳,而是蜷缩在一角一声不吭。
我说:“你先睡吧,我查一点东西。”
我掏出了我的笔记本,还有仅存的20%电量。就算这最后一点电,我也要让它有价值地发光发热。我查看了一下X市中枢引擎的运转情况,每一个角度的扭转都设计得毫厘不差、天衣无缝。
城市仍在安稳地旋转。
在我们看不见的地底深处,无数的活塞正在灼热气体的冲撞下高速伸缩,脚下的震颤如同巨人苏醒前的低吟。
看着电脑上的图表,我自语道:“我们刚刚掠过近Z端,正在向远Z端缓缓前进。”
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好消息,因为众人皆知两个城市的交汇处污染最为严重。而远离Z处的空气虽然同样饱受创伤,但总归比现在情况要乐观。随着中枢引擎的旋转,空气过滤器的能耗也会降低。
我又查询了一下长安路的路况。比我预计的更加惨烈,这一次的大栓塞竟然延绵七十公里,堵塞的车辆估计超过五百万台。在X市的历史之中也属于比较罕见的巨无霸规模了。
不知从哪个金属端迸溅出来的电磁信号,正在跨越密密麻麻的通讯干扰来到我的电脑里。微弱的网络之间,割裂了上百公里的空气。这个时代,信号或许是唯一不会拥挤的东西,它们永不止息,它们前赴后继。
很快地,我的笔记本弹出了低电量预警。我把亮度调到最低,打开了音乐软件。为了节能,连音量都是最小的。婉转的女声是贴在耳畔的私语,把整个城市的死寂都唤醒,然后沉入我的脑海里。
在若有若无的歌声里,我遁入梦乡。
4
我曾经跟白露说过,如果我们晚十年出生,可能根本就不会出生。
白露说,她计算了一下,好像那天她真的会被限生。
说这话的时候,我们两个正在一人扛着一管笨重的复合电容,戴着昂贵的呼吸面罩从Z市的边境市场回来。我计算好了中枢引擎的速率,特意选择了一个合适的旋转角跨越大陆桥。
在X和Z的大陆桥上,我们看见X市的地标建筑缓缓地旋转着。即便他们的顶部隐藏在乌云里,即便浓重的雾霾部分遮蔽了它的雄姿,即便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些建筑的名字,又是什么人在居住。
但是当那些建筑群像是锋利的刀刃一点点地划过铅色的云层的时候,我们屏息着,连大陆桥下咆哮的海浪都显得卑微。
酸化的海水和污染物混在一起,呈现着绚烂的幽蓝色。鲜艳的剧毒物在探照灯下,折射出复杂的光彩。隆隆涛声在桥下穿行而过,是两座城市在轻舞中的伴奏。
没有阳光也没有白云,画面阴暗而肃杀。可我看到这一切的时候,给出的评价是“壮美”。
白露紧锁着眉头说:“很壮,但不美。”
我说:“你不感到震撼么?”
白露又重复了一遍说:“震撼,但不美。”
我沉默了许久。
超级都市和中枢引擎都曾被誉为“能让海水沸腾的旷世杰作”。人类的造物在征服星辰之前,率先征服了大海。两座圆形巨城如同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