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时间能永远停留在想要的一刻，那这世间，便不会有这许多遗憾。
即使龙螭再努力抓紧，命数却像是故意在和他开玩笑似的，加快了指尖沙砾的流逝。
安业二十三年，大旱肆虐，疫病丛生。
短短一月时间，京城外已饿殍遍野，民不聊生，无数的难民从赖以生存的家园跋涉到天子脚下，希望能寻求一丝庇护，而这途中，饥饿形影不离，疾病紧紧相逼，死神步步相伴。
诸灵好像每天都能听见超度亡灵的梵音在寂夜中响起，能听见旷野吹来的风还带着充满绝望与悲伤的哀泣，久久不散。
他散尽家财救济，案牍劳形坐诊，可却始终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
他好像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
直到那天，他从黎易知那儿得知，前往南方的一个疫病村的太医队伍即将出发了，他才恍然大悟。
——终于来了，这就是他的宿命。
这便是他这一世生命的意义，他所必须要做的事情。
于是他收拾行装，却在最终决定要偷偷同太医队伍一起出发的时候，犹豫了。
若是赵潜几人知道自己离去，想必定会追来。
所以他不能就这样走了，他可无畏生死，麦冬不行，归元不行，赵潜更不行。
他得将他们安排好了，再去。
……
“不行！”麦冬闻言立刻激动地站了起来。
“公子你不能去！那地方去了会没命的！”
诸灵试图和麦冬讲道理：“不是一定会没命，我去就是为了救命的。”
“可恩公怎么办！”麦冬着急得快要跳起来，“公子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如何向恩公交代？”
“师父教导我学医救人，不正是要用在此时吗？”诸灵皱眉，“我想即便是师父在此，也会同意我去的。”
麦冬虽然下意识回了几句嘴，想要说服诸灵，但他是最了解诸灵的人，知道自己劝不动他。
他这个公子从小就单纯心善，还十分倔强，只要是已经决定的事情就一定要去做，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这曾是他最欣赏的地方，如今也是令他最无助的地方。
他焦急地捏紧了手指，半晌，才无奈地卸力妥协，肩膀都塌下来。
“既如此，麦冬这就去收拾行李。”
总归，他把公子照顾好了，也算对恩公有个交代。
岂料诸灵拦住他，摇了摇头。
“你不与我同去。”
麦冬睁大眼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少顷，他终于回味过诸灵所说的意思，喉结滚动，干咽了一下，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公子你在说什么？”
“我说——”诸灵认真重复，“我不打算带你去。”
“公子！”没等诸灵话落，麦冬便慌张地拉住诸灵的袖子。
方才才说，他太了解公子了，公子所决定的事情……
不行……
不行——！
“公子……”麦冬祈求地看着诸灵，额头满是细密的汗珠，“公子你不要不带麦冬……”
“麦冬会努力不拖公子后腿，也不会拦着公子做事，让麦冬留在公子身边吧……”
可怜的祈求并没有引起诸灵的犹豫，他断然摇了摇头。
麦冬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只有夺眶而出的眼泪昭示着他的内心正承受着什么。
不仅麦冬了解诸灵，诸灵也是了解麦冬的，他拉住麦冬的手，嘱咐他：“不许追来，不许告诉师父。”
“我若是真的在那里……”他顿了顿，艰难地继续道，“师父还要你来照顾，所以你不能有事，而且师父他老人家年纪大了，我不能再让他为我担心。”
麦冬心知自己劝不动诸灵，崩溃地哭道：“可是公子……你在这儿也能治病救人，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有个万一，恩公迟早会知道的，你要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诸灵眼神闪了闪，最终还是没能对上麦冬带着些问责的眼神，他摇了摇头。
“这是我……必须要去做的事。”
话说到这，已经没有什么再挣扎的必要了。
麦冬闭了闭眼睛，喉间哽咽。
他很想就这么跟着诸灵走，不问前路，不问归途，陪着公子一直走。
可是不行，他的命是恩公给的，公子说得对，恩公身边不能一个人都没有，他得留下来，将这条命还给恩公。
突然，他抬起头，通红的双眼锁定旁边沉默不语的龙螭。
“赵公子……”麦冬走上前，本想给龙螭跪下，却被龙螭拉住胳膊阻止了。
这二人虽然一直以主仆相称，但诸灵从未真的将麦冬视为仆人，而是视为亲人，视为照顾他的哥哥，所以龙螭也从未想过要受麦冬的跪。
麦冬还是低着头想要跪下，却被龙螭一句话阻止。
“你若是想求我照顾好灵儿，便免了，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