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出发的时候，麦冬并没有来送。
诸灵坐上队伍的最后一辆马车，掀开车帘，目光投向官道的尽头。
……没来也好。
他想着。
而在一旁疏通了关系帮助诸灵能随太医队伍一起去疫病城的黎易知，此时则走上前来。
他皱着眉，虽然身体已无大碍，可是最近一段时间旱灾与疫病的劳累还是让这个如今已经做到奉天府尹的年轻状元郎消瘦了几分，原本才有起色的脸庞再次苍白起来。
他看着诸灵，温柔清澈的眼眸中满是不赞同的担忧。
“你不该以身涉险。”他道。
诸灵笑了笑，摇头。
“黎大哥不用劝了，这都要出发了。”
黎易知眉头皱得更紧。
他看着诸灵，大拇指的指腹与食指指腹轻轻摩挲。
——这是他思考的习惯动作。
他张了张嘴，本想要说些什么，但到最后还是放弃，长叹一声：“唉，我便不该同意帮你。”
诸灵眨了眨眼睛，笑道：“黎大哥这是什么话，帮都帮了，我还得谢谢你呢。”
“别谢我。”他低下眼帘。
“若是你出了事，我恐怕要愧疚一辈子。”
诸灵从马车内伸出头来，有些焦急地道：“黎大哥千万别这么想。”
他顿了顿，像是在思考该怎么说。
“生老病死皆是常态，人活在世，总有一两件愿为之奋不顾身的事情，黎大哥此举乃是助我达愿，是帮我，不是害我。”
他说的很认真，希望心情能传达给这位总是帮他的大哥。
他已做好了以身殉道的准备，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任性让黎易知产生愧疚之情。
他有种预感。
此行十之八九，是他的埋骨之旅。
黎易知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又陷入了思考，再抬起眼的时候，好像有什么东西已经变了。
他不再试图挽留，紧皱的眉头也松开。
很明显，他并不是被诸灵一番话说动的，但实际他思考了什么，也无人可知。
只是，他确实想通了什么，到最后，是平静地笑着送诸灵他们离开的。
……
“尊上，疫病城那边已撤离完毕。”
回到黎府，黎易知挥退仆从，只身来到了书房，黑衣男子已在书房等他。
闻言，他点了点头，并未有什么其他表情。
没有接到退下的指令，黑衣男子沉默了一会儿，试探地问道：“是否需要派人盯着诸灵？”
而这个盯着，是保护还是伺机毁灭，便看尊上此时的心情。
黎易知手指缓缓点了点座椅扶手，并没有说话，直到空气即将完全沉寂下来的时候，他才摇了摇头。
笑道：“便看看，他能做到什么地步。”
便看看，他心里的那道影子，还是否是原来那个样子。
……
诸灵的马车是自备的，等到车队已经彻底进入人烟稀少的地方时，龙螭才带着归元出现在马车当中。
虽然有心理准备，诸灵依然还是被吓了一跳。
他此前虽然是对龙螭二人的身份多有怀疑，也有犹豫过是否应该相信龙螭的说法，但一是因为龙螭的言辞实在太过不可思议，听起来一点都不像真的，他从不信怪力乱神，因此不管怎样还是偏向于不信的。
二是因为龙螭自己本身好像也并不热衷于让他相信自己的说法，不说没有提供过什么证据，平时也没有多提那些事情，诸灵相信与否，对他来说差别不大。
这般下来，直到现在，直到他亲眼看着原本只有自己一个人在的车厢内，凭空就出现了一大一小，他才恍然有了龙螭所言居然为真的实感。
小的这个一出现便立刻爬到了他的怀里坐好了，大的那个则是挨着他坐下，然后执起自己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口。
“发什么呆？”
没有毛刺的嗓音响起，将诸灵从怔愣震惊中拉扯回来。
诸灵干巴巴地咽了口口水，摇了摇头。
他觉得他真的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消化自己身边的这个人，居然真的是神仙的事实。
所以他这段时间，不仅打骂了河神，还和河神亲亲我我同床共枕，甚至到了快要和河神谈婚论嫁的地步……
不对，据说他前世已经与这位河神大人成婚了。
也不对，前世的他都死了，应该已经不算了吧？
诸灵越想脑子越乱，纷杂的思绪让他的大脑呈现一团乱麻的形态。
直到归元拉了拉诸灵的衣领。
诸灵回过神来，朝下看去，温声道：“怎么了？”
归元有些忧心地靠在诸灵怀里，小声道：“爹爹，你会没事的对吧？”
诸灵一愣。
归元继续道：“你不会生病的对不对？等这次疫病结束了，你就和我们回河神府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