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都肯倾囊相助,何况面对着这样一位楚楚可怜的妙龄佳人?
至于容若与卢氏的婚姻如何许下,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还是如某种传言所说——传言说,卢氏少年时代就常在明珠府上走动,与容若是青梅竹马的玩伴,这一点,在找不到确凿翔实的资料证据之前,我们只能留一个问号。
但无论年代怎样久远并模糊不清,有一点我们可以确信,这位卢氏再怎么家道败落,也算出身官宦的大家闺秀,从小跟着父亲卢兴祖北上南下,一定是知书达礼、见多识广,非一般闺中俗流。若非如此,又怎会让年轻的容若那般喜不自禁?
洞房花烛夜,二十岁的容若迎来了自己生命中最喜悦幸福的时刻,怎会不以自己多情的笔来记下那旖旎醉人的时刻呢?一首《山花子》便被后人疑为他的新婚之作:
昨夜浓香分外宜。天将妍暖护双栖。桦烛影微红玉软,燕钗垂。
几为愁多翻自笑,那逢欢极却含啼。央及莲花清漏滴,莫相催。
旧时女子,新婚之日有簪燕钗之俗,以祈求生育。这也是此词被视为容若新婚之作的有力证据之一。夜静更深,白日的热闹与喧嚣退去,屋子里红烛摇曳,映照着灯下一双心儿扑通扑通狂跳的玉人。“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容若的词作中,深情凄婉者极多,像这首这样写得浓艳又露骨的很少。想必是这份幸福来得太浓烈,如一杯香醇的老酒,把容若给灌醉了……
从此后,他不必独守长夜,静数窗外更声。
从此后,她亦不必孤孤单单,对着秋水长天思念。
所有的悲欢都在这一刻凝固,从此后,他们将相依相伴,共度流年。喜极而泣,娇嗔如啼,说不尽的风情,道不完的缠绵。千金一刻的春宵,请你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这样的幸福时刻,于眼前这对沉浸在浓情蜜意中的人儿,显得太少太短……
容若与卢氏结婚后,明珠把在海淀桑榆树修建的一栋别墅交由小夫妻二人居住,算是送给他们的新房,也就是容若后来诗中提到的桑榆墅。那是一个环境非常清幽静雅的地方,一座三层小楼掩映在绿树之间,园子里种着桑树、榆树、梨树、竹子等,楼前有一道回廊,通到东边一座平房里边。春看梨花开又落,夏听竹露滴清响,秋赏菊,冬听雪,那座静雅的小院里,承载着容若与卢氏三年的幸福欢娱时光。在容若的词作中,多次出现过梨花的意象,那梨花颂是他唱给卢氏的。那一道回廊,也反反复复地在容若的词中出现,只因那里,有太多让他难忘的美好回忆。
多少次窗前夜,有她为他披衣加裳;多少次黄昏夕照里,两人共倚回廊一起看西天的斜阳;又有多少风和日丽、春暖花开日,他和她在**里像孩子一样嬉戏捉迷藏。书斋里,他书,她相伴,他提笔,她研磨。诗词文章的世界里,卢氏虽不能与容若比翼齐飞,但她是最懂他的那个人。昔日梁鸿不计孟光长相丑陋,慕她有才有
德将其娶回家门,夫妻二人于贫贱逃亡的生涯中留下了一段“举案齐眉”的佳话。可这些都是后人的猜度加渲染而已,谁又能晓得,在真实的婚姻生活里,有多少外人看不得的甘苦。容若与卢氏的,却是一盆红红的炉火,一泓清澈的湖水,一幅诗意流动的画。只是,这一切最终都将化成容若的泪水,化成一阙又一阙哀感顽艳的词,从他的笔端汩汩流出。
桑榆墅,承载了容若太多的甜蜜记忆,以至于这短短的三年,后来要耗尽他所有的血与泪来回忆思念。
康熙十三年,于容若甚至整个明珠府来说,都该是喜事连连的一年。容若成人娶妻了,家里多了一个端庄贤惠的卢氏。与她同年来到容若身边的还有另一个女人——颜氏。对于容若的这个庶妻,我们除了知道“颜氏”这个模糊笼统的称呼和她后来给容若生儿育女外,就再没有多余的资料可考。容若对她,有无,有多深,皆无记载。但若以此就完全否认容若对这位佳人的怜似乎也不妥,在他后来的塞上之作中,常流露出身在天涯怀念闺中之人的情绪。彼时卢氏早已去世,在家中等待他归来的只能是这位颜氏与后来的官氏了。
这一年,在拥有了容若这个长子整整二十年后,明珠再次喜得贵子。容若的二弟揆叙出生了。容若成人之后又得到这个弟弟,其欣喜之情可想而知。长兄如父,在此后的十一年中,他对这个弟弟一直疼有加,呵护备至。
这一年,除却明珠府上连添喜事之外,皇家帝苑里也有一个娇贵的小生命降临了。五月,皇子保成出生,即后来的胤礽,也就是让容若由成德改名为性德的那一位皇子。
这年正月,江南朱彝尊拜访容若,两人交往日密。
……
情、亲情、友情,在这一年里,容若收获了太多。彼时,他还无簪缨加身,无公务劳役之苦。渌水亭中与朋友唱和流连,回至闺房内室又有红颜相伴。那样一段生活是何等风流雅致,又是何等甜蜜温馨。这该是容若生命中少有的一段春光明媚。
(本章完)